如果不是电影《少年的你》上映,我本打算永不翻起这段回忆。
别人看的是故事,我看的是从前的人生。
也曾纯白,天真无虞
和陈念一样,我的家乡也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市。
虽然生在小城,家里的条件也只属一般,可从小我的学习却是父母眼中的头等大事。
好在学习对于少时的我来说,并不是太过艰难的事情。
我的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几个小学之一。凭着一点小聪明,受尽班主任的宠爱。玩闹六年,竟也顺利地考进了本市最好的初中,班级是最好的实验班。
班主任虽然严厉,但因我性格乖巧又刚好是她的课代表,故而待我比其他人苛责程度稍减一些。
周边的同学朋友成绩都还不错,或者说,我能够接触到的世界里的同学,成绩都还不错。
不至于到惺惺相惜的程度,彼此也都有着文人之间的尊重和交情。
人际交往格外纯粹。同学之间互相切磋、请教问题,唯一的追求是希望自己的成绩能变得再好一点,如此而已。
那时的日子平静而明亮。
如今回想起,我只记得很炎热的夏天,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安静地写着卷子。
风向室内吹动着白色的窗帘,上面是红色的八个大字——“学会做人,学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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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未曾懂得,当时觉得平平无奇的岁月,会是我日后无比怀念的曾经。
初体验,他人即是地狱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那样平稳而向上的生活。虽然成绩不至于是头等,至少也是偏上的水平。
我以为我会像从前在小学和初中一样,进入一等的高中,一等的大学,然后在一群一等的好学生中间,做一个乐得自在的中等生。
可生活总爱开玩笑。
初中升高中时,我以3.7分之差,与实验班失之交臂。
尽管如此,我所在的高中依旧是全市最好的中学。
母亲本来想要支付转班的费用让我去到实验班。
可年少懵懂的我,只觉得这是文人之耻,非要固执地凭实力考到实验班。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
环境对于人的影响究竟可以有多大,我用了三年的血泪去研究了这个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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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开学没多久之后,我就发现了当时的班级氛围与以往上学时不太一样。
从前在实验班,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主动学习,少部分对学习不感兴趣的同学也只敢偷偷地进行自己的违禁行为。
而在当时的班级,情形却是完全相反。
班级里最经常违纪的那个男生凭借着在男生里的大哥形象居然当上了班长,班级一个月之内被全校点名多次,而我,也不再会因为成绩突出而能够被老师重视……
这种氛围我当时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不懂,却也并未在意。
“做好自己的就好了”,我想,“我一定要考进实验班,那才是我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高一结束时,生活又一次和我开起了玩笑。
学校实验班滚动考试,录取线刚刚把我卡掉。
而我所在的班级因为表现过差被拆,我被流放到了另一个班级,又换了一批新的同学。
经过两次落榜的打击,我从前作为好学生的最后一点点骄傲也彻底荡然无存。
学习,学习,学习。
我的世界只剩下了这个词。
我未曾发觉,在我一个猛子扎进了书山题海里誓要雪耻时,我周围的环境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班主任对于班级里不学习的同学的处理方式由严管,到宽容,最后到了放弃,变成了“后面的同学小声点,不要打扰导到学习的同学就好”。
我竟不知从何时开始,70个人的班级,学习的人只剩下了单只手数的过来的程度。
我也竟不知,对学业全情投入到无暇闲谈,对小说漫画美妆的不感兴趣,竟成了他人眼中的高冷狂妄不合群。
我更不知,在我埋头苦学的同时,孤立和排挤我居然已经莫名成为了枯燥的高三生活中大家默认的一件政治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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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我的面故意说悄悄话,一边瞟着我一边掩着嘴笑的很明显;
路过课桌的时候把我的本子从桌面上打掉;
在我回答完问题后,毫无顾忌地发出不屑的语气声;
午休的时候我的雨伞伞筒被偷偷用胶水粘实,在下雨天的操场上,我淋着雨哭着把伞筒摔碎才把雨伞拿出;
在我书包后贴辱骂性的文字,不知情的我背着它走了好久;
最过分的一次,他们用强力胶水把我的书包拉锁彻底粘死,我甚至无法把做作业用的书本背回家……
除了他们,还有那些嗅觉敏感的,明哲保身的,沉默的大多数。
那些陈念口中提到的,旁观这一切发生却对此熟视无睹的“懦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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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我都选择了默默忍受。
我不想让父母担心,其实,更怕他们伤心。
倘若他们知道自己乖巧的女儿正在他们以为安心学习的校园里承受着校园暴力,他们肯定会心如刀绞,而我不希望他们伤心。
总有人会觉得我很傻,为什么不去找老师。就像电影里那个女警察问陈念一样,“你为什么不报警?”
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尝试么?
我曾向权威求救过,可得来的只是失望
随着事情的逐渐失控,我终究是转向去求助他人。
因为不想让家里担心,我去找的是班主任——那个第一次当班主任的男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件事情有我所说的那样严重,只觉得大家不过在和我开玩笑。
多好笑啊,这台词,简直和电影里魏莱说的一模一样——
“我们在和她开玩笑呢”。
大概是为了照顾下我这个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习的学生之一的感受,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谈到了这件事情。
语气严肃却无关痛痒。
而他处理之后带来的,是我比从前更加猛烈地被攻击和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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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院,当看到陈念对警察讲出了校园霸凌的真相后,几个女生疯了一般报复她叫嚣着“你不是找警察吗”时,我的眼泪疯狂地流下。
“你不是找老师吗?”
“你不是有老师给你撑腰吗?”
“你接着去找啊!”
我看着那个被撕毁衣服的陈念,像看着当时绝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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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私下里找我谈话,大意是我要和她们搞好关系,别只顾学习。
“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只找你?”
陈念被质问为何不报警时说,“谁能帮我?是那些问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的人吗?”
而我,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对班主任感到了失望,放弃了官方机构能够对我提供帮助的幻想。
暴力,最后还是采用了暴力的方式解决
那段时间,我每天做作业至凌晨一两点,躺到床上也会辗转反侧地失眠到五点多,七点左右便起床去学校开始又一天高强度的学习。
白天一边学习,一边还要承受着来自周围人的冷暴力,晚上还要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地演戏。
老实说,当时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可能要倒下。
可我不能倒下。
“高考”,是当时我得以用精神支配肉体的唯一信仰。
时间距离高考一天一天临近,学业的压力和周遭的暴力让我几近崩溃。
无奈之下,我向同在一个学校的表哥求助。
本来也只想让他和欺负我的人好好谈谈,不要再打扰我学习了,却未曾想一向性情温顺的表哥听完后瞬间情绪激动,直要冲到我们班揍那个带头的男生,我只得紧紧环绕住他的腰,才能勉强拉的住一米八的他不去冲动行事。
“别去,别去。”
我怕的不是别的,我最怕的是表哥像电影中的小北一样因为我而被牵涉其中。
他的成绩那么好,是可以冲刺211、985名校的苗子,他的高三不容许犯错。
不然我会恨死自己。
可表哥还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几个哥们直接杀到我们班门口把那个带头的男生叫了出去,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谈话,算是最后的警告。
那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找我的麻烦,我得以侥幸捱到了高考。
被暴力的我,最终竟然也是以暴力威胁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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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恶,恐怖在其恶的单纯。
成年人的恶,往往因恨生恶。而少年的恶,可以没有任何来由,也可以随便一件事都成为恶的来由——
因为你没有和她们一样,化妆烫发看小说,太不合群;
因为你成绩好了,而她们成绩不佳,心里不舒服;
因为你没有与她们搞成小团体……
这些理由听来近乎是一些鸡毛蒜皮。
却也正因如此,少年的恶才更加难以被发现和引起重视。
少年的恶,恐怖在其对后果的无知。
作恶的少年,会把自己的恶行合理化为“开玩笑”,会把团体对他人的伤害平均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就像打群架在出人命之前,每一个出拳的人都不会感到过火。
就像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少年之恶,恐怖在其杀人诛心。
相比于给人带来直接的肉体伤害而使自己置身于犯罪的风险当中,受过教育的少年,往往会采用“暗”的方式。
在校园、班级这种封闭的场合,“孤立”对人的伤害可以被发挥到极致。“敌人”会几乎精神崩溃,而自己却手不沾血。
没有可以拿来被定性的证据,才更加阴冷和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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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直言,当看到电影里那个带头校园欺凌的女生死去时,我的内心是有一丝不光彩的痛快的。
那也是我曾经闪过的邪恶念头。可如今,我不会牺牲自己去做报复她们的错事。
七年前,我以班级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对于她们,我永远不会原谅。
也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电影里,陈念一直在反复地说着一句台词——“我一定要去北京”。
此刻,我正坐在北京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写下这篇文章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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