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春天有一种变幻的气质:一天之中,早上,阴郁的层云懒洋洋地漫天飞雪。中午,太阳忽然来了精神,满城鹅毛白便溶化成粼粼碎金。到傍晚,路面竟然可以像没下过雨雪一样干干爽爽;天边夕阳在山,晚霞无比灿烂。天气如此,人亦如此。波士顿人,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迁移而来的,都被这边的水土或多或少地养成巫师的气质。
Salem老镇据说盛产女巫。专门有一个女巫博物馆,里面展览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和历史事件。最初女巫是一些助产士、医生和祭司,秉承口耳相传的技能和知识,在古代社会深受爱戴。近代清教徒强势时期,女巫曾经被认为是怪力乱神,遭到宗教迫害。著名的Salem 审判曾经有19位巫师被无辜处死。美国至今还在教育民众不要因为无知、恐惧或者宗教狂热,迫害那些替罪羔羊。现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巫的形象变成好莱坞电影里那些穿着绿脸黑衣,骑着扫把飞来飞去的丑老太婆。如今每年万圣节的女巫镇是孩子们的天堂,女巫概念大概也成为特色旅游产业的支柱。
波士顿最美的地方是大大小小的湖泊,有些与河流连接,直奔海湾;有些如山林隐士,独自安祥。我们去了慰冰湖、瓦尔登湖、Mystic Pond、Spy Pond…湖泊之美,静谧而深邃,可以让人顿息狂心,回归淳朴,生出高远的思想境界。美国历史上的超验主义作家好多曾生活在湖边,如爱默生、梭罗、霍桑。17世纪的华盛顿、杰斐逊、富兰克林们为美国赢得政治和经济的独立;直到19世纪爱默生等超验主义思想家们才为美国赢得精神文化的自由意志。读《瓦尔登湖》、《红字》,印象最深刻是作者心无挂碍追求自由的出世精神与胸怀天下悲天悯人的入世情怀,如湖水般清澈而自然地呈现。 一个民族的崛起,必须要有自己鲜明的文化传统。这样的文化传统之于人心教化不一定非得大浪淘沙,摧枯拉朽,也可以静水长流,滋润无声。
波士顿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却由于众多高校云集而充满年轻的活力。到BostonCommon走走,发现周围到处都是学生,大冷天的穿着短衣短裤,跑步骑自行车,热气腾腾地走在寒风里。我在脑子里描出的波士顿人和纽约客的stereotype 是这样的:纽约客是时尚精明的商人,波士顿人则是含蓄木纳的书生。波士顿人也许骨子里比纽约人更加锐利,但至少表面有一层萌萌哒的孩子气,让走在哈佛或MIT校园的普罗游客感觉舒服自在。
作为中国人,我在美国听过的音乐现场中,感觉最自在的莫过于哈佛举行的川音歌剧音乐会。场景是校园的一个两百多年的教堂,上演几部中国音乐剧选段。《杜十娘》、《卓文君》、《薛涛》…西洋美声唱法里颤悠悠的歌词诉说千百年前古代中国女子的喜怒哀乐,忽然觉得文化层面,新英格兰其实离中国很近,或者中国文化也是一个湖泊,跟其他文化的湖泊一样,如葫芦般挂在同一条人类文明的河流上,最后汇入同一片海洋。
想来中国已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了吧?新英格兰春天的雪依旧说来就来。离开时候,一夜窗花又白。我把这样的雪景当成告别的祝福,晒到早已桃红柳绿微信朋友圈:
“自波士顿,致雪国的问候。”
雪国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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