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明珠蒙尘,最为可惜”。但在封建专制的男权社会里,多少女子明珠蒙尘,在无奈中度尽黯淡年华,而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她是谁?她是“洛阳纸贵”左思左大才子最为疼惜的妹妹,她是大晋皇帝司马炎也尊重有加的贵嫔。她,就是左芬。
“生蓬户之侧陋兮,不闲习于文符”。生而贫贱,她紧握诗文的藤蔓,努力筹备一个华丽的转身。好一个兰芝,十年寒窗苦读,换了个名满天下。走出柴扉后的她,纵然“姿陋体羸”,也是文学殿堂里一颗不容忽视的明珠。王孙贵族,才子佳人主办的诗会文宴,风流雅事,哪一次又少得了左氏兄妹?
自古天妒英才,这一对出身贫寒,相貌丑陋的兄妹,竟一跃而成为文坛明星。看她哥的“洛阳纸贵”《三都赋》,竟能惊天动地至如此地步,简直天理不容。天不容他们潇洒自由的生活,逸雅出尘的气质。于是天找了一个能扼死他们多年奋斗换来的幸福生活的杀手,那个杀手叫司马炎。
司马炎何许人也?就是那个因美人太多,不知该往何处就寝,最后驾着羊车满皇宫乱跑的渣男。身为开国皇帝,他却胸无点墨,为了使自己显得有那么几分文艺气息,他决定迎娶一个女诗人。当时正和哥哥一起名声大噪的左芬就这样被选中,成为四围高墙中尊贵的“左才人”,继而成为“每有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的“左昭仪”,继而成为地位仅次于皇后且长期不变的“左贵嫔”。
而这外人看来灿若烟火的一切,却正是左芬的忧郁所在。曾经的兰芝,可以是兰芝的兰芝,可以是哥哥的兰芝,总之是原野的风。而现在的九嫔只能是皇帝的九嫔,只能是晋宫的九嫔,总之成了笼中的鸟。
原野风还是笼中鸟?辛苦地生活,亦或心苦地生活?左芬,哦,不,九嫔的选怿,我不敢妄加揣度。我只是隔着时空之门隐约听见她在那头泣诉。你听,“日晻暖而无光兮,气懰栗以冽清。怀愁戚之多感兮,患涕泪之自零……况骨肉之相与兮,永缅邈而两绝,长含哀而抱戚兮,仰苍天而泣血……”
关于这首《离思赋》,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文学研究家钱钟书先生在评价时曾这样说,左芬不以侍至尊为荣,而以离“至亲”为恨,可谓有志。然而有志又能如何?“姿陋体羸”的九嫔如何逃得出那九重宫城?最终也不过是在贾南风执政的混乱里郁郁而终。
左芬,她就像划过天宇的流星,璀璨夺目,却又转瞬即逝。自此,她渐渐地在人们的视野里远去,远去。直到有一天,又有某个爱好诗词的人,被他哥哥的《三都赋》折服,便立志定要读尽左思诗文。许是恰好读到了那两句感人至深的“峨峨令妹,应期挺生,如兰之秀,如芝之荣”“妹之矅,惟我惟妹,惟同生,早丧先妣,恩百常情”,继而疑惑这“如兰”“如芝”的左思之“妹”是何许人也。于是查遍晋史,终于将这颗晋宫蒙尘的明珠掘出,一并寻到了她的《啄木诗》,她的《离思赋》。
又或许,她的青史留名别有缘由。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遗落晋宫的岂止一颗耀眼的文殿明珠,更是一个少女与哥哥朝夕相伴的无忧生活,“明珠蒙尘,最为可惜”。幸而,当今天下已无皇城。我等,虽亦“姿陋体羸”,尚可凭己之力争一方独属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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