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撩动窗帘,炽热的阳光依旧死皮赖脸地贴着地板。已经立夏了,温度一日比一日高,叶子新鲜的亮度昭示着生命的躁动就在不远的明天。我习惯性地睡到自然醒,人们将其列为最佳生活状态之一,可惜在我这儿是一种颓废的恶习。我微眯着眼瞧着窗外繁盛得不可收拾的日光,真想变成一片叶子,随便躺在哪棵树的树枝上,滚烫的阳光不能随便打搅,微风来访时告诉它我心情很好,就这样度过一年中最烦躁的季节,想来是最妙,生命本就应该轻飘,那些沉重的包裹只会徒增旅途的烦恼。烦恼往往不请自来,比如此刻楼下响起的风铃声。
生意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大约五十多岁,看见我时眼眶红红的,话说来见我的人像这样才算正常。
我招呼她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虽然我很懒,不过这点还是有的,毕竟顾客是上帝,尽管我的上帝们十分的狼狈。
她来找我是为了她的女儿,仿佛被按下触发器一般,她刚提到就开始忍不住簌簌流泪,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的女婿是一名军人,在外出执行任务牺牲了,她女儿接受不了打击,一日比一日消沉。
“我可以做什么?”我言简意赅,直入主题。
她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想让她忘记他?”既然来找我,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她猛地抬眼看我,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即又重重点头。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不能眼睁睁看她一天天坏下去,她还年轻。”她埋头哽咽着。
我以为我不会答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遗忘,而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直在帮一方伤害另一方,但这次与以往所有的情况都不同,因为我对另一方产生了大于立场方的同情。他没有错,不该承受这样的惩罚,甚至他是最应该被怜悯的。她也没有错,甚至是最痛苦的,相比离去,留下更残忍。然而,让我做出最后决定的是面前这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她黑发里夹杂着的刺眼的白发,像盛夏迷眼的日光,让人几欲落泪。
女子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树在风的怂恿下毫无章法地摇摆着,她的头发也浸润在风里。
除了苍白得像病人一般的面容,她很正常,甚至露出恬静的笑。
“快要下雨了吧,真好。”她突然开口,语气里漾着欣喜的期待,似清晨散在林间的花香。
“你喜欢下雨天?” 她没有回答,眼睛轻轻闪了闪,脸上的笑意忽然柔和了几分,似乎想起了什么。
“以前我总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微微扬起嘴角,似乎想起了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说,下雨的时候就回来。”她的眼里漾出如深海般的晶莹,脸上的笑也被沾染了,泛着湿漉漉的温柔。
“我们相遇是在一个雨天,他跟我告白是在一个雨天,我们领证的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天。我以为下个雨天他就回来了,可我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了呢?”我不忍心打扰她的幻想,可这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我就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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