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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作者: 兮言小姐 | 来源:发表于2020-11-15 23:09 被阅读0次

    2001年7月13日晚。

    北京天安门数十万人为北京申奥成功狂欢,远在贵州的19岁青年章鑫(是的,那时候,他还不叫章宇)在日记本写下一句话: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以什么身份,做什么事?

    是过客,还是归人?

    他没说,也许,是没想过。

    知乎上,有一个“如何评价章宇这个人”的问题,有人说用“朋克又硬核”描述最贴切不过,但我更喜欢另一个高赞回答:“生猛而鲜活。”

    听起来,像是形容一只动物,生猛,却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章宇,正是这么一个人。

    01、他活的像一个普通人

    章宇真正走进大家的视线,是在2018年。

    从《大象席地而坐》的于城,到《我不是药神》的黄毛,再到《无名之辈》的胡广生,他用三个截然不同的角色,把自己推到了观众面前,却又在这三个角色之后,悄悄地敛起了自己的消息。

    别人生怕观众的记忆太短,时不时总要出来溜达一圈,只有他,坚持脸是演员的创作材料,不能过度曝光。

    他不接代言,不接广告,不参与商业活动,不乱接剧本,更不太愿意接受采访曝光自己。

    别的明星,走到哪里都是秀场。

    发个动态都一再斟酌,苦苦地将自己困死在一开始就营造的完美人设里。

    可章宇活的更像一个普通人。

    有普通人的潇洒恣意,更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会有不算好的嗜好,比如说:好酒,遇谁都能把人喝倒,喝出了胃病也没当回事。

    会纵容自己的“闲散”,一年365天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演戏,放任无数趁热打铁,再红一圈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甚至,热衷于接小成本的剧作,哪怕,成了“禁片小王子”。

    会有我行我素的任性,微博动态什么屎尿屁的话都敢撂;就连微博签名,都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叛逆和不以为然:一个伪大的、呈实的、奸墙的、睾伤的人。

    曾经有操碎了心的人留言劝诫:作为一个即将要红的人,要注意你的语言。

    可他怎么会听?

    “摆在台面上卖的应该是作品。至于我这个人,还是别卖了。”

    从贵州都匀这样的边境小城,到北京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从一开始,章宇就有一种渺小的自我认知,享受人生,甘于平凡,更像是他的一种生活姿态。

    他爱钱,曾经梦想过30岁的自己,一定是一个百万富翁,很朴实的小小愿望,和我们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2008年,是他改变一生轨迹的一年,如当年所愿。

    02、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2008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雪压中华大地,成了这一年的开篇词。

    这一年,贵州省话剧团排了一个小品《美丽的山坡》,拿了国家级的大奖,也开启了犹如单曲循环般的巡演。

    作为小品男主角的章宇,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感觉到莫名的疲惫和倦意。

    他和同行的演员建议换个演法,做一些改动,但对方却没了改动的心思,甚至觉得,观众不一定能懂。

    也是啊,主旋律的严肃小品,搭配步履蹒跚的老头和上蹿下跳的小孩观众群,所有的东西,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安逸和无力。

    这时候,他才26岁,本该是处在一生里最鲜活生猛的年纪。

    “当重复积累到一定量的时候,我就快要呕吐了,生理上到极限了,我不能再演了,再演我马上就要崩溃。”

    在某个心烦气躁的夜,他拿起多年前写的日记本,看到了标题里的那行字: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于是,带着一腔孤勇和决绝,他撂了挑子,随意找了个借口辞演,随后请了长假,大约10天后,他到了北京。

    在这之前,他已经在话剧团安逸了三年。

    从小,章宇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为此,他爸妈没少操心。

    章宇的成长记忆,其实很有年代感,他从小就是厂矿里的孩子,爸妈是里面的双职工。

    厂矿内,有一个非常安稳周全的生活环境,从家属区域、子弟学校,有医院、食堂、公共澡堂子,到自制饮料,冰棒,可以说,应有尽有。

    他的家乡都匀,是一个四周环山,江河绕城,依山傍水的小城市,和大自然相得益彰的自在,总让在那里成长的孩子,多了一股野性难驯。

    章宇喜欢和小伙伴去田里玩,去遛几匹脱缰发情的马,去偷西瓜锢在石窟窿里冰镇,甚至,用西瓜皮抹身上防晒。

    他很爱看科普书,总觉得,自己长大后,就该是一个科学家。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童言童语,过后就忘记了。

    小时候的章宇,有很强的表达欲,但被妈妈送到重庆的某所学校当插班生以后,他却“失语”了。

    一是语言不通,二是班上的同学跟他很不一样,被同学们抗拒在外,也激起了他的倔强,他用很短的时间里学习重庆话,跟他们打成一片。

    找不到很好的表达出口,他就跟班上最皮最废的那群人到处使坏,将精力都挥洒在各种调皮捣蛋的事儿上去。

    终于,有一回被大人打的狠了,连家都不敢回了。

    “不敢回家也不敢回住处,跑去乡下农田旁的小工具房勉强睡了几宿,白天有兄弟陪伴照顾,到晚上只剩自己,痛得迷迷糊糊却不敢睡着,因为总能感觉到老鼠从自己腿上蹿过,怕被咬。”

    青少年时期的章宇,就像个小流氓似的,小小年纪就开始酒不离身。

    总觉得,喝酒,是为了成为大人,向世家宣告:我是个爷们儿。

    他后来的朋友也曾经取笑他:他喝多了很蠢的。

    可就是这么蠢的章宇,却在艺考的时候,做了一件还挺聪明的事——为了学历。

    为了学历,文化课不过关的他,在艺考的时候,跑去考声乐系,没考上,于是,他“曲线救国”,去考了表演系。

    那一届,只招了4个人,有3个都是贵阳文艺圈世家子,只有他,靠着自己的野路子,愣是闯进了文艺圈,和宁静,聂远成了校友。

    在大学里的几年,他头一回被表演治住了,体内那种野性和不安分,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地方。

    从那时候开始,他一心琢磨表演。

    他开始疯狂看电影,看上个世纪30年代,50年代的电影,一天能花十多个小时在电影上,总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拍出这样的片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毕业后,他在贵州省话剧团安定了下来。

    那时候,他心里还想着日记本上的心愿,一心将话剧团当做一个跳板,想着在话剧团赚点小钱就去北京闯荡。

    可这跳板一跳,就是三年。

    话剧团工作清闲,安逸,每周二打卡一遍,平时不怎么上班,有时候他还能接点私活,虽然他很认真地对待,倾尽全力,生怕观众挑错,甚至会参与到剧本,角色人物里的创作中。

    可话剧团的剧目,大多是主旋律为主,

    最后,一步步做到了话剧团实力担当的“男一号”,培养起了自己的信念感。

    主旋律的话剧小品,终于过于板正,演来演去都是高尚而纯粹的正面人物,章宇自认,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同类型角色里,章宇渐渐感觉力不从心,生活像是一潭死水,不悲不喜,没有活力,更没有创造力。

    所以,他跑了。

    辞职信老早就写好了,但想着,编制内的话剧团成员,每个月还能拿到工资,他终究是没有把辞职信递出去。

    直到剧团忍了半年,催了几回,也警告了几回,最后忍无可忍,将他登报开除。

    “由于本人对艺术事业的狂热追求和对艺术实践的极度渴望,以及自身的生存现状。经思忖,决定去北京一边挣钱,一边学习。特此向团部申请辞职。”

    不太磊落的做法,但却支撑着他熬过了在北京的艰难小日子。

    03、一分为三的人生日常

    在话剧团的时候,他是不缺钱的话剧小王子,可到了北京,他却只是一个和别人合租在北四环的渺小平凡人。

    他白天去北影蹭公共课,吃不起食堂就去回家自己煮一顿清汤挂面。

    最困顿的时候,口袋里剩下20块,想吃奥利奥的心却异常强烈。

    他在小卖部盯了许久,最后,狠了狠心,买了一整盒,直接吃掉,差点没把自己齁死。

    奥运会开幕那天,北京人声鼎沸,无数的人在呐喊狂欢,他也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来,只好纳纳地买罐啤酒,蹲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这个心境,后来被嫁接到吕惠洲执导的一部小成本电影《手枪》里。

    可惜,这部电影迟迟未能公映,网上关于这部电影的资料,寥寥无几。

    后来,他也尝试着和兄弟一起送外卖,两个人印了几百张宣传单,挨家挨户塞传单。

    正如前文所说,一年的时间里,他只有三分之一在演戏,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在生活和体验生活。

    送外卖,正是“生活”的一部分。

    到北京的第三年,他把自己的名字从“章鑫”改成了“章宇”。

    人家问起,他偶尔会一本正经地胡诌:“章”的结构不是立早,而是音十,《说文解字》里写,“乐尽为一章”。而“宇”,原指上下四方的空间。

    “'章宇'连在一起,就是乐尽之后,指挥一停,静场时的那个无限空间。”

    事实上到底是不是这个意义,谁也说不准。

    也正是这一年,他和吕惠洲两人在酒桌上聊到了一部电影《手枪》的创想,故事设定在2008年,《手枪》的主人公叫猛子,来自贵州,到北京的工地投靠舅舅。

    为了更接近这个设想,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去体验“猛子”的生活日常。

    他去一个小破旅馆住了下来,每天到小卖部门口的桌球台打桌球,去公共澡堂洗澡,和外来务工的人一起喝着小酒。

    别人问他,他就说自己叫猛子,来自贵州,到北京投靠舅舅。

    他把自己活成了刚刚从外地来,还没工作的打工仔,眼睁睁看着周边的热心朋友给他张罗工作。

    导演和摄影师来复勘电影外景的时候,没法子,他只好跟朋友解释,人家是来拍纪录片的,看中了自己,所以给配合一下。

    他把自己过成了“猛子”的样子,硬生生将过去的那个自己的一切都忘掉,撕掉,重新体会属于“猛子”的苦闷和困苦。

    对于章宇来说,这是一次最为宝贵而且痛快的创作体验,活成了猛子的样子,太舒服,也太自在。

    因为,身在外乡的猛子,除了舅舅,身边的全是陌生人,没有日常生活里的苟且,没有生活里的曲意逢迎,更没有生活里的伪装和虚假。

    有了这一回的感受,章宇自觉自己在那以后,看到的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04、2018年,是章宇年

    不知不觉,章宇在北京漂了许多年了。

    早已年过三十,小时候念叨着的“30岁是个百万富翁”的小梦想,早就被扔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2012年,宁浩执导了电影《黄金大劫案》,他想起了曾经用一张光盘向自己自荐的章宇。

    可惜,章宇去演了一部小成本的独立电影。

    好在,宁浩记住了他。

    2016年,章宇到北京,已经快10年了。

    生活没有多大起色,事业也没有多少成长,但他却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对于演戏,他没有多少野心,更不喜欢不顾一切往前闯,出名不是他的目标,演戏也只是一种兴趣和挑战。

    混迹于市井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底层的人,底层的生活,烟火气重,它比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精致生活更粗粝有趣。

    所以,在接剧本上面,他的唯一标准,不是导演如何,不是剧组如何,不是剧本如何,而是人物如何。

    任何戏,他只看人物,能理解的人物,他就接,不能理解,他没法演。

    2016年,他和好友在才参加完一个艺术节回国的时候,两人在飞机上喝着酒瞎聊。

    聊着聊着,就有了《无名之辈》的拍摄灵感,为此,章宇给角色编了一个故事背景:小时候捡到过一条死的眼镜蛇,却拿出去跟朋友们炫耀说是自己打死的,因此外号“眼镜”。

    至于其他的,则用细节进行填充,例如,在文化水平这一点上,他用“眼镜”喜欢翻看拼音版《水浒传》去体现。

    章宇,不仅仅只是一个演员,他拥有影视创作的创造力和丰富想象力。

    对角色的细节进行再创作,赋予角色许多在他看来,很有用的细节动作,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

    2017年,胡波在王小帅的支持下,自编自导了自己的处女座《大象席地而坐》。

    王小帅将章宇推荐给了胡波。

    看过两页的剧本大纲,章宇拍板决定出演,不为别的,只因为,大纲内的寥寥几句话,就将他强烈的情绪勾勒了出来,他能感觉到“独特的作者气质”。

    但剧组很穷,演员的合同甚至都没有片酬一栏,章宇索性以“帮忙”的身份出任主演,连合同都没签,而在这之前,他已经推掉近20个剧本了。

    很不可思议,别人是有钱任性,他没钱,一样任性。

    他推掉20个剧本,却接了一个没有报酬,甚至不被别人看好的剧本,也不为别的,只因为,剧本他很喜欢。

    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不然,禁片小王子的名号也不会无端端的套在他的头上。

    电影拍完以后,基于种种,节目组给了他一个3000块的红包,他也没矫情地推辞

    此时,另一个“有钱”剧组的导演,正在为其电影里的“黄毛”一角,忙的焦头烂额。

    这个导演,叫文牧野,他这部电影,叫《我不是药神》。

    他想找的,是一个眼里很纯粹,很干净,脑子一根筋,却犹如“流浪的野狗”一般的角色。

    这时候,宁浩想起了多年前没有合作成功的章宇,把他推荐了过去。

    文牧野见到人的时候,有些呆,愣愣地问他:“今年二十几了?”

    “36。”

    干脆利落的回答,一个年近40的男人,却有着谜一样的少年感,他要演的“黄毛”,戏中的年龄是20岁。

    “黄毛”在戏里,是男主角程勇的一面镜子,真实,澄澈,没有太多社会的世故和算计。

    他在引开警官之后,车祸身亡,程勇大声哭喊:他才20岁,他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

    可以说,黄毛是程勇一生内心最深处的“意难平”,他是一个在整部戏里,一直都很重要,但台词却仅有15句的角色。

    为了将他少言寡语的人设推向极致,章宇在拍摄过程中,主动提议将台词做一定的删减,最后只剩下11句。

    “我希望他能少一句就少一句。当一个人和外界没有对接端口的时候,他要做表情给谁看呢?”

    大家一定记得,吕受益去世,黄毛在楼道口剥橙子,边剥边哭的画面吧,那是提前两个小时到现场坐了很久,酝酿了很久,哭到绷不住了的情绪所致。

    甚至,这一幕他还给出了相关的剪辑建议。

    集装箱那场戏,需要3个奔跑的镜头,但章宇跑了整整一宿,反复重来。

    只因为他认为:“观众只看到冲过去那几步,但我每次都是从两百米之外开始跑的。这跟演技没关系,这就是物理上的东西,跑的距离不同,喘息感和体感是不一样的。”

    从台前,到幕后,他都带着细致而虔诚的态度,他在底层里的那三分之二时间里所体会到的生活,全都反哺到了他的角色里。

    所以,每一个角色,我们都能找到触点,让我们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不是药神》之后,他才出现在了自己跟好友一起构想的《无名之辈》剧组里。

    这三部电影,都在2018年走到了公众视野上来,有网友说:2018年,是章宇年。

    是吗?

    也许这样的形容对,也不对。

    因为他没有趁胜追击,他依然故我,有人问他《无名之辈》后的工作安排,他的答案只有2个字:喝酒。

    也许是,三分之一的戏已经拍完了,也许是,胡波的事,让他暂时想缓一缓,又或者,一下子红了,脱离了他原本想要的生活状态。

    走在大街上,会有人问他:你是不是“药神”里的黄毛。

    他客气地应应,可答多了,这种“世故”的“应酬”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最理想的状态,是“走在大街上,也不是那么多人认识我,然后听着别人议论,你看过他那个电影吗?很好看。”

    他不需要别人记住自己的名字,他只想别人记着自己的角色。

    如今,2020年,他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出演的,是风平浪静下,犹如黑洞一般的人物角色,叫宋浩。

    PS: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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