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来覆去,动作极其缓慢轻柔,生怕吵醒了楼下的叔叔婶婶。眼睛望出去的方向,正对着一扇小窗户,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树影落在床上,树梢上挂着一弯新月。我紧紧盯着月亮,里面有一丝黑色的不明物体,她旁边是一颗亮闪闪的星星,从夜幕降临就陪伴着月亮出现。猛一抬眼,月亮里的黑色不见了,我眼前只剩下一圈白色的光晕,在那里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我伸手抓了过来,光晕消失,借着月光我低头看见,那是一个表面坑洼不平的信封。
我突然想起,前两天在饭店吃饭,听到新闻里播报一颗陨石降落地球。隔壁桌的两位中年人,你一言我一语,边夹着碗里的菜,嘴里还咕哝着。“听说那个老外的飞船都飞到土星上去了。”“哪天地球待不住了,咱还都得指望他这样的。”“可不是,你说这些年我们发了这么多探索器进太空,外星上到底有人没人?”听到这,我不由得咬了筷子头一下,外星人见了地球人也得躲起来。
楼下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叔叔夜里总会醒来几次,而我也被他惊回了现实。风飘过,窗帘的一角直往我床上飞。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凹凸不平的表面就像阿波罗11号拍回来的月球表面,黑灰色夹杂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斑。我打开信封,里面一张卡片,泛着白色的金属光芒,但跟纸一样的轻,上面赫然用图案歪歪扭扭画着“SOS”三个字母。旁边是一张小孩涂鸦似的画,画面中心是一座岛,一个人张开四肢对着天空。
第二天一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打开地图,寻找了离我最近的岛屿,果然有。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新闻或异样。楼下传来婶婶的声音,叫我下楼吃饭。我应声而去,他们已经在饭桌旁坐好了。盯着碗里的煎蛋,我一动不动,叔叔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叔叔你去过那边那个岛吗?”手指伸向远处。他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一边拿起筷子伸向桌子正中心的咸菜,一边自言自语着,“我怎么会去过?那里很早就已经荒废了。”平时这个时间我该出门去学琴了,那是爸妈的遗愿,叔叔婶婶也从来没落下过这个任务。玄关那条通道,长长的,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半壁,琴在我背上轻微晃动,我弯下腰系好鞋带,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出家门,婶婶像往常一样,从窗户后探出一头,大声叫着,“早点回来。”我哦了一声,转身,走到拐角的位置,我小心的扭头,假装看向马路对面的榕树,余光瞟回窗户,空无一人。我像只跳脚小鸟,兴奋地奔向学琴的反方向,远远地,一个上身黑色T恤套着军绿色短裤的人冲我招手。每次喝酒,我俩都会一起回忆一下小时候抱着凳子满街乱跑,失恋后捧着猫狗狂亲的故事。我把琴递到他手上,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张嘴想要跟我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伸手接过手中的琴,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码头的位置并不多远,只是从我记事起也没见多少船舶停靠,周边都是些水果店服装店,人来人往,偶尔有坐船的都是住在附近小山上别无他法的。我找到开船的大爷,请他带我去手中地图上的小岛,大爷眉头微皱,用粗粝严格的嗓音朝我吼道,“去那做什么?”我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放回裤边,垂着头好像做错事等待受罚。但兜里那张纸戳到了我的手,我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大着胆子掏出那封信,信封上依旧闪着石头般的星星光斑,大爷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伸手把钥匙递给我,简单地教了我电动船的开关和转向,冷冷地转身走进屋子里。
距离不算远,大概两个小时,小岛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跟信上的图片一样简陋。岸边散落着黑色的小石块,好像煤炭一样。眼前的湖水已经从深深的碧蓝色变成了淡绿色,湖底的小鱼灵动扭着自己的身体,尾巴一摆就消失在我眼前。偶尔有水草随水波飘荡,水草上开着白色的小花,我隐约闻到一阵混合着湖水味道的青草香,水草边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追逐打闹。引擎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关掉开关,挽起裤脚,身边的水刚好没过小腿,我用尽力气拖着小船挪向岸边。说是小岛,也就是一个小土堆,我三两下爬到了最高处。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那是一个深坑,三四米长,十几米高。坑里泛出跟信封上一样的光,泥土里夹杂着黑色红色,我瞬间想起去年新闻报道在俄罗斯发生的陨石坠落事件。视频里,一个巨大的火球穿破云层直奔地球而来,留下的就是这样一个足以盖一幢大房子的坑。事后政府都禁止人们靠近,担心陨石残留的物质损害人体,但坑里空无一物。我绕着深坑走了一圈,想象自己是站在碗沿上的一只蚂蚁,却没有找到任何跟收到的信有关的东西。唯一剩下的,只有深坑边上,岸边残留的些许碎片,似乎还在讲述着一个天外来客与地球的神秘邂逅。
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找不到答案。那天傍晚,我取回自己的琴,一声不吭地回到家,叔叔婶婶都留意到我低落的情绪,只一味往我碗里夹菜,但我的筷子就在碗里翻弄着总也不动,他们索性也放弃了。晚上,月亮还是悠悠的挂在天上,旁边的星星静静地陪着她。我盯着月亮里的黑色,眼前一片白色,身边有无数张脸,可是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他们伸长了双臂,在对我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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