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杭 陕西省商洛中学高一6班
《围城》这本书读的很慢，大概花了两个月。
是因为读不下去，不想读了吗？
不，是因为这本书值得很慢很慢地去品读。可以说，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用铅笔批注、用脑袋去思考的小说。书中我做了许多批注，有随感而记，也有奇奇怪怪的话和符号——当然我自己可以看懂。
首先我想谈谈本书序言。作者写的很少，两段话，大概是两方面：一方面是批评“考据癖”之人，阐明书的主人公是一类人而不是一个人；另一方面，“作品总是作者自己的”。是啊，真正的作品是宝贵的，而包装藻饰后的文字就不是心里话了。我以前听人说：“写什么日记，写在纸上的东西能是心里话吗？”日记也好，批注也好，我自己清楚，不过是希望下一个读者看到时附带着感慨称赞几下。就像书中的遯翁，随时记下教育方案，孤芳自赏一番，自以为记下的名言警句后世可以供奉为教子神书，本是可笑的，但我读到时竟生出一丝怜悯。这与我读的上一本书《中国文脉》更是异曲同工之处，《中国文脉》里曾写道，如今些文人学者大把大把地撒名言警句，出的书更是不在少数。不再细谈，扯远了。
我们再扯回来，看看这本书，翻开《围城》，你会发现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你会说这不是废话吗？小说能没有字？那么请你再翻开几本近年的畅销小说、网络小说，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以下为《追风筝的人》摘抄：
我俯视索拉博，他嘴角的一边微微翘起。
微笑。
斜斜的。
几乎看不见。
但就在那儿。
……
发现了吗？这类畅销类小说非常喜欢单句成段或者说很短的几句话就另起一段。而翻开《围城》都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其实鲁迅、茅盾、沈从文等他们的作品都是这样，这才是经典文学小说该有的样子。单句或短句成段固然可以起到着重强调之作用，结构上也有独特的建筑美。但是，含有深刻意义的文段被拆开后反而适得其反，不利于表达意境；再之，本来就有着一整栋错综复杂、结构辉宏、人物如网的小说结构大楼，为什么还要去刻意架空内部呢？反而会失去灵魂以致空虚。
如果让我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评价《围城》（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那就是——洞悉人情百态。如果不是种种环境的锻造，也许成就不了钱锺书，也许造就不了一本伟大的《围城》。《围城》的写成一定需要几十年深入“人间”、深味人情。之前有许多人说《围城》写的主要是爱情、婚姻，但我觉得《围城》所写的远远不止这几样。
小说按情节可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在归船上、在上海、去三闾大学途中、在三闾大学、婚后归来。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与三闾大学有关的两段。
三闾大学是职场也是社会，更是“人间”。书中对人的描写达到了极致，李梅亭虚伪贪婪、顾尔谦胁肩谄笑、高松年油滑作势……种种丑态跃然于纸上，几乎是囊括了人间的小人丑态。我拿起书与身边的人一一对照，总能发现许多人——各式各样的人。
“虚让一下，泰然坐下”“义务”“有责任说非看不可”“上司如此幽默，大家奉公尽职，敬笑两声或一声不等”“用人上了菜，大家抢坐。主人说，圆桌子座位不分上下，可是乱不得。又劝大家多吃菜，因为没有几个菜。客人当然说，菜太丰了，就只几个人，怕吃不下许多。”
我边看书边拍案叫绝，这些描写细致而又精确无比，世间人情被如此高超的文字所概括，仿佛是在翻开一本《人情辞典》。我也发现了身边这样的人情态势，但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因此我尽量避免这些人情套话，其无意义而又繁琐，稍有不慎甚至招来冷眼白眼。但后来却又发现，就如同《围城》里所说，只要在人间，只要存在人类这种高智商动物，就不可避免——为此长太息。其中极为精彩的便是范刘赵方四人送行的一段，真是高手过招，神仙打架，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暗藏玄机，各有目的，值得揣摩。有时，这些人情客套也有些人情味儿：“鸿渐和辛楣照例说这小孩儿长得好、养的胖，讨论他像父亲还是像母亲。这些话在父母的耳朵里是听不厌的。”读到前半部分本想嘲讽这些机械的人情，但接着往下读，竟生出些温情来。
如果说《人间失格》的颓废让人发现了自己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那么《围城》不仅让人反省自己，更迫人环绕四周，审视人间。读书时犹如寻宝，不时发出惊呼，这是因为又发现了一处，一处深有体会但从未被如此精准文字概括的宝藏。唤起当时，共鸣后世，这或许是小说的目的之一吧。
我是在深夜里读完的，时针刚刚指向零点，久久不能入眠，出不去了。其实一直在《围城》里，只是读完才发现罢了，合上书，像是合上了一面镜子。
2021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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