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千翠湖 杨连山

再游千翠湖   杨连山

2020年4月2日，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妻子小琴开车，领了多多一起回薛庄祭祖。农村有一个习俗：早清明，晚十月一。听奶奶说过，那意思是，清明节是放鬼的，要早一点放亲人的魂灵出来；十月一是收鬼的，要晚一点收回去。表达的不过是后辈人对已经故去的亲人们一点儿美好愿望罢了。

到地头时遇见五弟，地头还站了两个人，几个人正拍话儿寒暄呢。我和妻子小琴、多多走到那儿，我忙放下手里提的纸炮，掏出烟给几个人让烟，对小学时教过我的薛金松说，我是山呀，忘了我吧。薛金松脸上笑笑地说，哪会忘，今年四十多了吧。我感叹道，五十八啦。他吃惊地说，不像啊，可五十八啊。看看的，我教的学生都五十八了，时间真快呀，我才七十一了。说毕，提了东西和五弟一起到地里，点了炮，又分了纸，放在父母爷奶的坟边，我跪在那里给伯磕了三个头，又给妈磕了三个头。在地里上了坟，我绕着看看栽的塔松，高高的青郁葱茏。然后我和五弟几个人走到车边。五弟走后，我对已经开了车要回南阳的小琴说，调头，咱去再游一回千翠湖，咱走草庙王学校西边去千翠湖的南北路玩去。

小琴调了头往东开。快到草庙王学校西边时，我说，你开慢一点儿，才下了雨，不知道土路有泥没有，能走不能走？我一看，土路上满是泥泞，又很窄。我说，不行还得走古渡孙北边的路。于是小琴开车直行，上了唐方公路往南走。我道，很近的，你开慢点儿，一眨眼就到了，我记得往西有个岔路口，你降速别开过头了。说话不及，岔路口一闪而过，可开过了。我说，开过了吧，你调头。于是小琴调头，见往西有一个岔路口，忙转弯上了一条园林间的小径。车在园林间小径里穿行，我两眼看着车窗外园林里的各种花木说，现在种地不赚钱，兴开发花木经济的，李店镇政府就牵头引进花木项目。这园林就是引进的项目，搞别的出效果慢，搞花木出政绩快。

说着话出了园林，往南开到坝子上了，停好车，我、小琴和多多三个人在高高的坝子上往南走去。一辆工具车旁边，有四五个人正在清理打扫大坝底下平台上的杂草和垃圾。我看见了说，清理打扫杂草垃圾是为了迎五一旅游旺季的。千翠湖现在平时没有啥人来，一到了五一、十一，人们都来旅游休闲，划划船，钓钓鱼，在水边举办篝火晚会，寄情山水，放松身心，是难得的享受。

这时多多说，爸爸你看地里的油菜花开的多好。小琴说，走咱去照相去。多多听了，忙跑着去了，我和小琴到了油菜地，却不见了多多，正四下里观望，小琴说，多多在油菜地西边捉迷藏呢，一会儿都出来。我说，多多你别藏了，您妈都看见你了。多多笑嘻嘻地跑过来了。我说，你们两个站在油菜花旁边，我给你们照。我举了手机照了，又给小琴照。然后把手机给多多说，你先选好镜头，先照横幅的，然后再找竖幅的，多照两张好备选。我和小琴站好了，多多开始照。

照了像，几个人沿坝子往南走，我往西眺望，一池碧水，微波不兴，南岸的树木映在水里，像极了一幅淡墨绘出的山水画，令人心旷神怡。千翠湖的西北角，那蓝烟萦绕的村庄，就是我生活了一二十年的故乡。我对小琴说，我的故乡薛庄，我打小就生活其间，一直到1979年11月考上社旗师范，算是跳出了农门，除了星期天回去过，没有啥事就很少回去了。我记得小时候，也就十二三岁吧，在生产队干活儿，忘了因为啥了，生产队长威胁说，您老杨家出去成国家人工作两个人，我不相信你也能出去成国家人，弟兄几个都能出去，跳出我的手心。当时我听了，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不信你就看着吧，方正我不会落家里，非出去混个人样不可。一个人是需要成长的动力和激励的，从此之后，我心里就憋着一口气，虽说没有看到什么机遇和出路，在学校学习时就刻苦勤奋了。

那一年我考上师范，转户口要往公社粮所交一百五十斤粮食。在千翠湖西头西南地里刨红薯时，伯边刨红薯边给我说，山，明儿一了，你自己拉了粮食到李店粮库去交吧。我那时候就十四五岁，平时门都没有出过，没有办过啥事儿，也不知道咋着交粮食。就迟疑着说，你去吧，我不知道咋交。伯刨着红薯满脸失望的神情，感慨道，成不了啥气候。我当时听了，对我的打击才大的，对我的自尊心是一个巨大的挫伤，在自己的心里就记着了伯说的这句话。几十年之后的今天，白首回顾我走过的人生路，真的是应验伯说的话了。这句话竟成了我人生的谶语啊。假如，当时伯说的是一句激励我的话，说不了我就有了人生发展的动力，能成就一番祖父事业呢。小琴听到这里说，也不在咱伯说的这一句话。当时时代环境，时代机遇就那样，你已经竭尽全力了，已经往最好处做了，也没有啥人生遗憾的，也没有啥后悔的。我听了妻子小琴的话，心里很欣慰地道，你真会鼓励我，往好处说，宽我的心。就是的，我啥都后悔，就是不后悔79年高考前那四个月的拼命苦读。

说着话，走到了坝子南头，我说，上一回来时间晚了，天也热，没有去南面的湖心岛上玩，今儿咱去湖心岛上玩玩去，不过我听说那儿饭店的菜都是天价，贵的吓人，可别在那儿的饭店吃饭。边走边拍着照，和小琴说着童年时的事儿。沿着小路走到湖心岛西边，往西一指说，这个庄儿叫湾沟张，这个庄上的人家都姓张，又是在千翠湖南边的湾沟里，所以叫湾沟张。原来这个庄儿小的很，只有一二十户人家。现在你看人家儿不少了，小楼盖的都可漂亮，白墙蓝瓦的，门前绿树环绕，周围都是庄稼地，一片乡村风光。在这里盖个小院住着，肯定乐不思蜀，其乐融融。

到湖心岛大门口，大铁门锁着，里面拴了一条大狼狗，抬头看了我们几个一眼，汪汪地叫起来。我说，天不随人愿，美中不足，门锁着，想上湖心岛游一游看看去，也去不成啦。又往北走，快到河边了，我说咱们回去吧，原路返回。妻子小琴说，顺着环湖路从北边绕着到车那儿吧。我反对道，那会中，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在这里玩，熟悉的很，曲曲折折的绕下来有十多里，跑到下午四五点去了。小琴说，我往前探探路，不去看看咋知道，说着往前走去。

这时，多多跑到水边，吃惊地喊，爸爸，这儿有鱼。我半信半疑道，河边会有鱼，鱼是不敢到水边的，难道它们不想活了，专门让人们抓它的。多多笑道，是翻白肚儿的鱼，还在水里动呢。我听了忙连三赶四地快走几步，到水边一看，河边的水里漂有十来条三四两的鲫鱼，一扎多长，睁了圆圆的双眼，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好像很不甘心，百思不解似的。我们在水里活的好好的，咋就被这乌黑腥臭的河水熏的丢了性命呢，我们招谁了惹谁啦。我们鱼们也有活着的权力吧，是谁害死了我们，我们要控诉，我们要抗争。这些鱼们浮在水面上，微风荡起了涟漪，看上去鱼们似乎确实在动。多多说的没有错。可是，鱼们不是欢快地在河水里游啊，不是鱼翔浅底啊，是微风吹起的波浪使鱼们在动。

多多问，爸爸这些鱼咋漂到河边了。我说，可能是刮的风刮起了水浪，把这些死鱼刮到河边了，你想想，鱼们要是活着，它们敢到河边吗，就不怕逮鱼的人逮它们？我说完，掏出了手机啪啪啪拍了十来张照，对多多说。我小时候这河水可清澈了，也很深。河里的鱼哪像这么小啊，大的有门板一样大，还有簸箩一般大的乌龟。村里的老年人都是，南河里的乌龟成精了。现在水少了，也浅了，水也污染了。你没有看看这河水乌黑发亮，稠糊糊的，别说鱼了，就是人喝了这乌黑发亮，稠糊糊的河水，三天不吃饭也不会饿。多多听了，哈哈大笑说，那咋没有人喝呢，你说的这么当饥，就没有人喝。我笑着说，你说的可美，你弯腰捧了河水喝喝试试。我小时候，也就有十来岁割麦，晌午头天上是一轮毒辣辣的太阳，地上热气蒸腾，像下火了一样，割麦热的心里发慌，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于是我慢腾腾地走到河边，把水面上的杂物拨拉过去，双手捧起清蘸蘸的河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饱了，又把河水往头上，衣服上泼，河水泼到身上，凉爽爽的舒服极了。多多似乎不相信，疑惑地问，爸爸，这乌黑发亮，稠糊糊的河水咋好喝呀，你喝河水不怕得病呀。我说，那时候的河水，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乌黑发亮，稠糊糊的，那时候的河水清澈见底，甜丝丝的甘甜冷冽。比现在的矿泉水，纯净水，果啤、饮料可好喝多了。现在的这些饮料里面有一百多种化学物质，喝了比这乌黑发亮，稠糊糊被污染的河水可危害多了。多多又问，爸爸你拍了照有啥用，干啥的呀？我说，我要把这些拍的照片发网上，发朋友圈，然后再编成美篇，以俟夫观环境保护者得焉。

这时小琴往西边探路折了回来，摆摆手，那意思是往西还很远，她边从西边匆匆过来边说，不行，往西边曲曲折折的河叉很远呢，原路返回吧。于是三人往回走。坐上车归，到晋庄在一饭店吃了烩面，23元，到南阳时二点多了。挺在床上，把拍的照片编了美篇发朋友圈，又作此文以记游。

杨连山2020年4月2日作，六月一日打字于十四中图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