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差异
我年纪尚小的时候,常有这样幼稚的想法: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在我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处处都是空白,至于那些男人和女人,以及路上流淌着口水的哈巴狗,都只是配合我演戏罢了。
早在这样幼稚的想法诞生的前几年,也就是一九九八年,一个新西兰人将其写成了剧本,拍成了电影,即《楚门的世界》。我后悔没有早点出生,以至于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佬抢了名头。
不久后的一天,这样幼稚的想法彻底破灭了,破灭它的是一柄细长的戒尺,我的手心因为我的脑袋没有记住一篇名为《惠崇春江晚景》的古诗变得红肿了。于是我开始记恨一个叫苏轼的人,偏偏要将诗句写得如此拗口,我开始欣赏一个叫白居易的人,与那个苏轼不同,他写的《忆江南》朗朗上口,看完就能全篇背诵。
从那之后,世界的差异出现了。
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某个人旋转,这个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有高的矮的,有胖的瘦的,有尖下巴的,有圆下巴的,有屁股翘的,也有屁股扁的,有同性恋,有异性恋,甚至还有双性恋,有慈眉善目说话轻柔如丝的,也有凶神恶煞举着拳头要打人的。
我的空白被这些高矮胖瘦尖圆翘扁填满了,就像从地心说进化到了日心说。
当接受他人善意的时候,大多数人会微笑着点点头说:
“谢谢。”
也有少部分人会瞪圆了眼睛说:
“关你屁事。”
当男人还在思考女人为什么生气的时候,女人会尖叫道:
“死直男,分手吧!”
地铁上,那些坐着的年轻人会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偏要在上下班高峰期出现?”
那些站着的老年人也会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连让座这种传统礼仪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差异让我感觉到矛盾,我意识到一个最大的差异来袭了,它的名字叫思想。
(二)理智
我认识一个极端叛逆的人,用粤语话讲叫“反骨仔”。他会对看到的任何不公打抱不平,对无法改变的现状捶胸顿足,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反骨仔”,看着他上蹿下跳如同猴子一般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依据仅仅来源于透过手机和电视屏幕看到的片面,他便如此亢奋了。
他将自己锚定在道德标尺上,凡是在他上面的皆是善,在他下面的皆是恶。本着善恶有报的定律,凡是在他上面的都应该接受鲜花和掌声,凡是在他下面的都应该接受鞭子和辱骂。
这样的道德标尺并不存在,但他坚信这样的标尺是存在的,他的话也没有错,这样的标尺只存在于他自己的心里。
我多次劝告他要保持理智,他嘴上答应了,耳朵却压根没听。某一天,他和他的老板吵架了,并当场递交了辞职书,他愤怒地说:
“去你的,老子不干了。”
某一天,他和他的妻子闹得不可开交了,在结婚十年没有孩子的背景下,他离婚了。不久后,他的妻子找上门来,以低姿态请求复合,他扬起鼻孔说:
“去你的,好马不吃回头草。”
二〇一二,因为长期入不敷出,他打算将成都的房子变卖,他自信满满地说:
“去你的,我说卖就卖,大不了租房子。”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老板慢慢发达了,并分给元老员工股份;他的妻子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向她走来,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她破涕为笑了;他的房子在十年后,以三倍多的价格飙升,作为准地铁房和学区房,实际上的价格还要更高……
多年后,他变成了一个沉默不语的人。面对电视里那些不公和纷争,他也不再会像一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也不会捶胸顿足了,他的双眼里满是麻木。
我问他:“如果我现在给了你一拳头,你还会还击吗?”
他用麻木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会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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