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药坊,君瑜中途喊停,她怕太过亲密,被文家有心人看到,若是四处散播,将横生枝节,且文艾一路背着自己,肯定很辛苦。
文艾没有细想,他的确劳累。此时风中也传来阵阵浓浓药味,文家药坊即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已然入眼。
这文家药坊占地十顷,一律青砖黑瓦,外围以篱笆为墙,前后各设有岗亭,而药坊内集生产研制于一体,并为伙计提供住宿,至于制成的药材主要售在两广、闽南、江浙沪等地,被各大药房收购而驰名远外。
文艾搀扶着君瑜蹒跚前行,山脚下的岔口处,左侧即是文家药坊,那里篱笆成墙,药味弥漫四野,两人双双而至。
与司阍打声招呼,两人从竹寮而入,院内木架林立,簸箕层层叠叠,上面盛满新药。那些都是药农刚从药田采摘回来,晾晒数日后,再经晒烘煮研磨等数道工艺,即可入药。
药坊君瑜鲜有亲至,不觉稀奇。
石路长约百米,直至坊内,而两侧木架行列有致,数以千计的簸箕,形状如盖,甚为壮观。
经人通告后,一中年男子,从坊内走出。
那人和颜悦色,尤其是对文艾毕恭毕敬,几乎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一袭青衫落拓,头发梳得油亮,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十分儒雅。
中年男子是文氏旁系,名叫文秋平,若论辈分,文艾仍要叫他一声叔叔。
只见文秋平笑道:“原来是文艾少爷亲临,我正欲回文府给婶娘拜寿,看你狼狈模样,莫非出了什么事?”
听不出他言语的意味,君瑜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甚至有些反感,但她也不知缘由,只觉此人太过谦卑,而被冷落一旁的她,耸拉着脑袋,不由轻哼一声。
“原来是周姑娘,竟也随行而来,真是稀客。”
那文秋平闻之,不以为然,似是早已明了来龙去脉,派人抬来竹轿,并向君瑜嘘寒问暖一番,三言两语便将文艾两人安抚好。
事后,文艾将所藏之物一并交托,并提出今晚借宿药坊。
实乃缓兵之计,此行出此差错,若现在回家,君瑜多少受累。
文秋平猜出文艾所想,便派人捎信回文府,待明日一早,再行回府给老佛爷拜寿,而琐碎之事也算告停一段落。
“原来是艾弟前来,许久未见,到时彼此切磋医术。”这时从坊内传来笑语声,一个俊秀青年从坊内大门走出,他穿着整洁,手中正拿着一份贺礼,朗步走向文秋平身旁并低声道:“父亲,贺礼已备好。”
“今日不便回府,明日乃是吉时。文清,你与文艾两人交好,且有数月未见,今晚好生叙旧。”
文秋平欣然笑道,欲让小辈畅谈交流,他走向一旁,细心告诫下人,并从坊内拿出一件新的白衫,亲自交给文艾换上后,方回坊交代后续。
旁无长辈在场,年轻人说话也就不那么规规矩矩,放浪形骸而亲友不疏,文青朝着君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照面。
许久不见,文艾即在文清胸口就是一拳,他实在憋不住,忍不住笑骂道:“你这野小子,竟然数月不出,闭门造车更是实属难得,按照你以前的性子,还不是走到哪哪鸡飞狗跳,简直就是个祸害。”
文艾得意忘形,两人从小厮混,摸鱼掏鸟蛋都不在话下,可文清数月前酿下大错,差点让周家小主子落下残废,这才被长辈处罚,面壁思过而三月有余。虽然那是次意外,但文青也是吃一堑而长一智,现在老实不少,比之从前,收敛许多。
且这段时日,文清常住药坊,如囚室数月,今遭释放,虽是心有埋怨,但无论言行举止都愈显稳重,他右手轻轻放在文艾肩上,只是爽朗地一笑:“再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兄长,你居然这么没规矩,记得好像是某人,小时候恶作剧频频,每次都央求着跟我,简直就是个小混混,外加跟屁虫。”
这次文艾倒是没脸没臊了,他从小对文清,比之自己长兄还要来得亲近。
一旁的君瑜看得出,经上次之事,文清是真的变了。正所谓经一蹶者长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
上次厄事,只是意外,若真是追究,并非文清一人之过,但事后却被他一人担下。这件事文艾自是听过,只是那段时间,他被人看的紧,白天研学医术,夜间朗读诗书,哪都不能去,还是派人捎的口信给文清。
见陈年旧事被人当做笑谈,文艾狡黠一笑,出言安慰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文艾与文青对拳,算是问候。
文清哂笑:“少来这套‘之乎者也’,我最近可在看西洋书。我们不再年轻,世界正在巨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非岐黄之术,而是一肚子寒酸。
君瑜见了,一脸的不耐烦,揶揄道:“好啦!好啦!你们少贫嘴了,都没玩没了了。”
嘻哈了一阵子,几人便进入内室,而此时天色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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