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外出演出赶上了地震。震级不大,但也足以让我们这群第一次碰上地震的人慌了手脚。我为了保护台里的器材被砸伤了头,医生告诉我我得了脑震荡。
我干脆请了一个假,干了件大事,完成了家里早就定下婚事。我和她是两家人都认定了的,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过如此。天灾人祸,世事无常,我不能辜负等了我这么多年的她。
第一次见姚千羽的时候是假休完了回台里报道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是奇怪。小姑娘看见我就一个劲的流泪,我举手无措。一个人出门在外,我知这里的苦楚和辛酸。又加上她一个小姑娘难免不被别人欺负,我便决定以后要多关照她,毕竟我们以后是搭档。
不久后,我慢慢和她熟络起来。我爱叫她小姑娘,她却总是直呼我大名。我有时会逗她,“明明是我比你早来台里的,岁数又比你大,你就这么没礼貌吗?”
她听了后微微一怔,偏过头去不说话。
说来也是奇怪。我一直是一个慢热的人,却可以在两天内就和姚千羽打成一片。
想起刚与她认识的那几个月来,她可爱哭鼻子了。我有时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或者做了件什么小事,她就哭。为此我总是随身带着蜜桃味的糖果,她爱吃蜜桃。
混熟了我就问她,为什么见我总是哭鼻子。她把散落两鬓的乱发撩到耳后,吸了一下鼻子,“你很像我的前男友。”
风又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低着头。我看见有颗晶莹的泪滴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我掏出兜里还剩的一颗糖,放在她面前。风来的偏偏好,吹落了她的泪,坠入了灰尘里。
而这次,她没有拿起那糖果。
她抬起头看着我,“我不能再想着他了,对吗诸程。我不能再回头了。”
我摸摸她的头,“小姑娘你终于长大了。”
她的嘴角勾起了蜿蜒的弧度,大概是想笑吧,可是笑的并不好看。
这个小姑娘呀,原来还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日子就这么过着。
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懂我知我的好友,有自己热爱的事业,这就是幸福的模样呀,私心想着若是慢镜头将这样的时光慢慢拉长,慢慢拉长,与生命的尽头交汇,死而无憾了。
至到年末,我与小姑娘去东北慰问演出。我们在一个小村庄里下榻。
当时我与领导起了争执,心情烦闷,一言不发。
小姑娘看出了我的心情不好,便把我叫出来看雪。
村庄周围的小山丘被皑皑白雪盖着,在阳光下放出耀眼的光芒。小姑娘是南方人,虽然在北京也见过雪,但是这么大的雪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拉着我四处观望,我们走出了村子,去看雪海,看白桦林。
她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小鸟,在雪地里撒欢的跑着,笑着。
看着她笑,我觉得整个人明媚了许多。
她见我终于笑了,便拉着我向远处走去。
我们走进了一个小山洞,她好奇的东看看西瞧瞧。我们就在山洞里玩了好久。
东北的下午格外短,不久天就黑了,气温急剧下降。
摸着黑,我俩迷路了。
小姑娘又哭了,“对不起诸程,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出来你就不会迷在这了。”
我摸摸她的头,“我们两个人困在这,总比你自己在这迷了路的要好很多。”
她哭的更狠了,鼻头也被冻得发红,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突然想把她搂过来,问她冷不冷,替她搓搓手。
我的手抬起来,又慢慢的放下。手紧紧的握着,像是手里藏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怕它随时都会掉出来。
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她哭的更凶了,话都连不成一句,却还是挣扎着不要。
她一直向我道歉,说不该拉着我出来。
我的心里竟然浮现了一句话:不管她叫我去何处,我总是心甘情愿去的。
我窘迫的抓了抓头发。喂,诸程,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外面呼喊我俩的名字,是他们来找我们了。
我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她止住了哭,雀跃的随我跑出去。
后来回到了北京,此后的北京也没能下过那么大的雪。
而那之后我怕上了大雪,也怕上了自己。
这一年北京春天来的特别早。柳树刚要发芽小姑娘就来向我道别。
“我要去奥组委了,去帮着筹划这次盛会。”她的头压的低低的,可这是好事呀。
“那,还会回来吗?”
我的心里有些忐忑。我怕,怕她会回来,更怕她不会回来。
“我只是借调,又不是离职。”她抬起头嘲笑我,我却看见她埋藏在眼眶里的泪。
我在口袋里又掏出一颗糖。
小姑娘笑着拿起来剥落了糖纸放在嘴里。
小姑娘走了后台里又来了个女主持人。她和小姑娘一样是南方姑娘,她叫祝青青。
台里的某些大型活动还是会叫来小姑娘镇场。青青脚前脚后的跟着小姑娘,千羽姐千羽姐叫的比谁都亲。
我笑着告诉祝青青,“以后的日子里还是我和你搭档,你千羽姐主持完这一场就走了,她连台里都不去。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来讨好讨好我。”
“算了吧,千羽姐的资历可比你老。”
这个祝青青说起胡话来都不脸红,明明是我先来的台里。
我笑着摆摆手,低下头去看稿子。
却没想到当时一语成谶,以后的日子里我果真是和祝青青一直搭档。这都是后话了。
早春一去又如常。
这三年里也与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联系着。一天夜里突然收到了小姑娘的短信。
“诸程,我有男朋友了。我已经不再想着前男友了,以后的日子里踮着脚朝前看。”
小姑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我也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我却总想起以前与她嬉笑怒骂的日子,心里有些麻麻的。
那天台里聚会,所有人都带了家属。祝青青在台上唱歌,我忽然就想起了小姑娘。
我的小姑娘呀,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在为盛会里的主持稿想词吗,还是和男朋友去约会了呢?
妻子问我怎么了,我笑着摇摇头。
我没有参加那次盛会的主持。
同事妻子安慰我,说机会还会有的。我知道机会还会有的,但是站在我旁边的人却不会是小姑娘了。
领导说,我和祝青青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是呀,小姑娘再回来肯定要高升了嘛。
就在小姑娘要回台里的前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见了当年外出演出地震的情景。呼喊声,求救声。我将台里贵重的东西保护在怀里,我努力的想看清我保护的东西,却越想看清越看不清。
小姑娘回台,大家为她准备了欢迎聚会。
聚会上她的男朋友向她求婚。
“我愿意。只要是你。”
我愿意,只要是你。
一时恍惚一如善忘一如少年模样。
那年外出演出,地震发生时我把千羽护在怀里,告诉她,“这次回去我就要娶你。”
“好。”
“万一我被砸断条腿呢。”
“那我也愿意,只要是你。”
众人起哄着,小姑娘眼眶浅,又哭了。
祝青青告诉我,这个男人追了小姑娘好多年,小姑娘上一段恋情还没结束时就在等她。等她结束了恋情就又开始重新追她。而且他对小姑娘特别好。
小姑娘泪光闪烁。我的小姑娘呀,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爱。
我将口袋翻了一遍又一遍再也没有找到一颗糖。
我的小姑娘不再需要糖果了。
我的小姑娘呀,你一定要过的很幸福。
后来我找到了病例,因受重物砸伤,有严重脑震荡,可能会有轻微失忆。
故事易写,年岁难唱。
就当是,就当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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