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
“喂，军――”哥打来电话。
“什么事？”我问。
“咱小舅住院了，你抽空去看看他。”哥说。
“严重吗？”我问。
“还是糖尿病，要做透析。”
“噢，我知道了。”我说，“下周吧。周末比较忙。”
周一的早上，我骑车来到集上，淄川大集曾是全国有名的集市，但是现在已然没落，而且一分为二。我居住的社区每五天就有集市，是西关大集的残留。集市上的小贩以卖菜、卖水果为主，也有卖鱼，卖杂货的。我在集上买了三斤油桃，五斤小柿子。靠松龄路有一家焦庄烧饼店，我来到烧饼店里要了两个烧饼一碗馄炖。
“你买的油桃多少钱一斤？”老板娘问。
“六块。”我说。
“便宜了。前几集还卖十几块呢。”
“是啊。我买了几斤，去看个病人。”
“看谁啊？我说平时不大见你买水果。”
“我小舅，得了糖尿病，在医院里……”我说。
“这些年得糖尿病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治不好。我有个老姑，就是得了糖尿病。到最后从脚上开始烂肉，后来就死了。我老姑父把我老姑用过的东西统统扔掉，坐过的椅子也藏了起来，我老姑睡过的床我老姑父从来不睡，搬到另一间屋睡觉……”老板娘说。
“怎么？糖尿病还传染吗？”我问。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病人坐过的椅子你最好别坐。”
“糖尿病人吃什么比较好？”我问。
“煎饼，小米煎饼，不含糖。”老板娘说。
“这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得注意身体，不能等病来了再去看病，那就晚了。前几天我回老家，上山上去采了一些婆婆丁，晒干了之后，用锅炒了炒，放起来了，泡着当茶哈。”
“你怎么炒的？”我问，“用油炒？”
“不是，干炒――用火把水分炒干，要不然它就坏了，容易长毛……”老板娘说，“喝那个消炎，对女人身上的病有好处。”
“我知道了。”我说。
吃完饭我又回到集上，买了二斤煎饼。纯手工小米煎饼。来到了医院。小舅住的病房在六楼，我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小舅正坐在床上呜呜呜地哭。二舅，姨，还有母亲都在。母亲原来兄弟姊妹五个，自从2011年大舅随姥娘一起驾鹤归西后，就剩下母亲，姨，二舅小舅四个了。
“来了，军。”二舅说，“你买啥？”
“我买了点煎饼，二舅。”我说，“还有油桃……”
“去洗几个咱吃。”母亲说。我拿了四个来到洗手间，用自来水洗了洗，一人分了一个。
“小舅哭啥？”我问姨。
“你小舅心里委屈，难过……”姨说。过了一会，小舅不哭了。小舅1964年出生，属龙的。今年54岁，当过兵，是共产党员。退伍后还是平民一个。年轻时身强力壮，可人到中年却百病缠身。小舅以前曾经说过一句话：89年以后，老百姓就没有再上共产党的当的了。我说：小舅，你不也是共产党员吗？小舅说：我这个共产党员，尤其名无其实，中国的政治与我没有关系，我也指望不上政府，我也不指望政府……
“军，你还不要二胎啊？”姨问我。
“再说吧，姨。没打算。”我说。
“懒人才不生來！”姨说，“我前头楼上住那个邻居小芬，去年我问她说：芬，你不要二胎？她说：俺老公不要啊！这不前两天我又见她，肚子先挺起来了，三个月了先。”
“我要那么多孩子干啥？姨。”我说，“这要是再生个女儿还好，要是再生个男孩，我就完了！”我说。
“咋还完了？”姨说。
“你看啊，我得把他养到二十多岁，有可能大学毕业，还得给他买房子；结婚，娶媳妇，他老婆生了孩子我和老婆还得看孩子――没完没了了这就，我这辈子就搭进去了”我说。
“那你要是不生，你住的公义那套房子将来可不能给你，你怎么也得生个儿子，佳丽长大了就嫁出去了，留给她有啥用？”二舅说，“将来我得把你那套房子轧一半给你哥……”
“就是啊！将来分家你二舅得做主啊……”母亲说。
“无所谓，大不了我出去租套房子住，你们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不在乎。好歹不记还有套阁楼呢……”我说。2013年，我在淄川某小区买了一套90平米的阁楼，花了15万。这已经过去四年了，算来总共收了近三万元的房租。年回报率在 5％左右。是银行同期利息的两倍。
“不能得罪他，得罪了他，他立马就搬家……”母亲对二舅说。说的是我。1999年我曾经从家里搬了出去，那已经是18年前的事了。一套90平米的四楼里，住了一家五口人――父母，哥嫂，还有我。连上厕所都要排队……
“再生一个，军。再生一个到时候可分点家产。”小舅说，“有人就有财。”
“小舅，”我说，“我要那么多财产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我爸妈也没有多少财产。他们愿意给我留点，那是他们的心意。他们不愿意给我，我也不会强求……”
我和二舅一起离开了医院。二舅问我：“军，去年咱去的那个石什么湾，不知道桃花开了没有？”
“早就开了，二舅。”我说，“现在去看桃花正是时候，再晚桃花就败了”。
二舅问的是博山池上郝峪村的石鳖湾。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都会引来无数人观赏。“抽空咱再去玩玩吧？”二舅说。
“行啊，二舅。明后天就可以，反正周一至周五白天我一般都有空。你来定时间吧，订好了跟我说一声。到时候叫上孙帅，咱一块去赏桃花……”
“对啊。就是周一到周五去，周末人太多了。”二舅说，“我看看，订好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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