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开

      姑姑的阳台上有一种不起眼的植物，小小的叶，小小的茎，每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会开花，也是小小的，花瓣是淡淡的紫色。姑姑说这种花叫做“四点开”，每天四点钟的时候都会开。我观察过好几天，果真如此。     

      现在上班了，没机会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趴在阳台上看花了。但是我注意到，每天下午四点，太阳光就会穿过厂房高处的玻璃窗，照进仓库，照在我的办公桌上，照在我的左脸上。只要出太阳，都是四点。时光好象一成不变，但是时光那条河里的人们，能够跟着四点的阳光，多少次唤醒四点开的小花？多少次亲吻同一个人的脸庞？

      突然发现，嘴角已经下垂了，胸部也是。眼角开始浮起细纹，眼球布满血丝。全身的皮肤在微冷的天气里已经松弛和干裂。

      有一天被同事看到无聊时写的字，他咬住最后一行四个字嘲笑了我很久。最后一行写的是：“老了，老了。”我并没有反击，因为，我老了，是无懈可击的事实。不是我无病呻吟大惊小怪，是感叹时间的力量——很轻易就可以摧残人的肉体。从心灵开始。我感觉得到大脑的衰退，像暴露在潮湿空气中的金属，一点点长出斑驳的锈迹，由表及里，一点点地烂掉。

      今天下班的时候，有个男人对我说，我们谈恋爱好不好？你谈你的，我谈我的。

      我就笑，很大声很大声地笑，我说你的想法跟这个时代很配。然后我们一起下班回家，他回他的家，我回我的家。

      当我不再为所谓的爱情唉声叹气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象中的爱情。而在别人看来，我已经是一个有爱的女子。这种现象很奇怪。

      我已经是一个有爱的女子，呵呵。但是我并未从中嗅到幸福的甜味。谁能告诉我，幸福的味道是怎样的？当我走进某个我曾经向往很久的画面以后，我发现我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除了一味的要求对方，我还会什么。这样的状况让我很失望，这不是我要的爱情。我不知道相爱的下一步应该怎样才算圆满，结婚？生子？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好象无可厚非天经地义，但是为什么我心存排斥？

      我不懂我。也不懂爱的另一方。我只知道我正在经历一个过程，比如老去，比如新鲜的铁丝在潮湿的空气中一点点地腐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