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从无正义

历史从无正义

--读《人类简史》第八章

从生物学层面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主要来自于文化差异，文化就像气候，什么样的气候孕育什么样的物种。这里的文化差异包括种族、民族、地区、阶层、性别和家庭背景等等。而文化却主要是虚构想象出来的。

人类要让社会有秩序的方法，就是会将成员分成各种想象出来的各种差异，并且通过政治正确下的言论把控将这些想象出来的差异确定为历史正义。

但是历史从无正义。

人人生而平等，但是阶级确有不同。认同奴隶制度的人认为，这是自然现象，并不是人类所发明出来的一种制度。汉莫拉比认为，为人或为奴是神所决定的，这是普遍且永久的正义原则。《汉莫拉比法典》记载，一个人若使另一个上等人骨折，便应打断他的骨；一个人若使某个平民眼瞎或骨折，他应赔偿60舍客勒的银子；一个人若是某个上等人的奴隶眼瞎或骨折，他应赔偿该奴隶价值的一般。在奴隶制度深入人心的古代，大家觉得这些表述再公平正义不过。

赞成种姓制度的印度教徒则相信，是宇宙的力量划分了种姓的阶级。根据著名的婆罗门教神话，诸神是以原人普罗沙（Purusa）的身体创造这个世界：他的眼睛化成太阳，他的大脑化成月亮，他的口化成了婆罗门（祭司），他的手化成了刹帝力（贵族、武士），他的大腿化成了吠舍（农民和商人等平民），而他的小腿则化成了首陀罗（仆人）。如果相信这种说法，那么婆罗门和首陀罗的社会地位差异就再自然不过，就像太阳和月亮本来就该有所不同。而中国古代的《风俗通》也记载，女娲开天辟地的时候要造人，一开始用黄土仔细捏，但后来没有时间余力，便用绳子泡在泥里再拉起来，飞起的泥点也化成一个一个的人，于是“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绳人也”。

人人生而平等，但是种族确有不同。一样是宣称代表普遍且永久的正义原则《独立宣言》，也把人区分成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白人享有自由民主，黑人和印第安人却是比较劣等的人类，不该享有平等的权利。为了维持这种偏见的合法性，政治正确的言论便利用种种宗教和科学的虚构故事来强化这种偏见。神学家声称非洲人是诺亚的儿子含（Ham）的后代，而诺亚曾诅咒含的后代要做其他兄弟的奴隶。生物学家声称，黑人不如白人聪明，道德感也发展较差。医生也声称，黑人居住环境肮脏，会传播疾病。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歧视黑人的法律大部分已经消失，但是虚构的故事却依然存在，偏见和歧视依然根深蒂固。

人人生而平等，但是性别却有不同。在许多社会中，妇女只是男人的财产，通常属于她的父亲、丈夫或者兄弟。在许多法律系统中。强奸罪属于侵犯财产，受害人不是被强奸的女性，而是拥有她的男性。在某些地方，如果强奸不属于任何男性的女性，甚至不属于犯罪。而有些地方认为，丈夫强奸妻子不算犯罪，丈夫本来就该对妻子的性行为有完全的控制权。在基督教文化中，耶稣是男性，他创造了亚当，而亚当的一根肋骨变成了女性，宗教传说进一步强化了女人是男人产物的概念。即使大部分现代人不再承认这一点，妇女可以投票，可以参选担任公职，可以进入大学就读，可以从事各种职业，但是女性在大部分领域比如政界和商界依然出于弱势。

从生物学上讲，人类分为男性和女性，有基因染色体上的不同。但是要说某个人算不算“男人”或“女人”，更多的是社会文化（虚构故事）上的期盼或者规范，而不是从生物学上的概念。从生物学上来学，女人也可以拥有男人同样的社会角色，比如从政、经商、服兵役，成为“女汉子”；男人也可以拥有女人同样的社会角色，比如养育子女、从事医护纺织，照顾家庭，甚至成为“娘娘腔”。但是文化背后虚构的故事，让大部分男性必须一辈子不断通过各种仪式和表演来证明自己真是条汉子，而女性也永无宁日，不断说服自己和其他人自己散发着女人味。

人人生而平等，但是贫富却有不同。资本主义拥护者认为，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能力更强，工作更认真。这样一来，有钱人住在独立、豪华的住宅区，就读专为有钱人提供的私立名校，能进到专为有钱人提供的高档医疗机构，似乎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但事实已经证明，大多数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只是因为他出生在有钱的家庭，而大多数穷人一辈子没钱，也就只是因为他出生在贫穷的家庭而已。因为出生在有钱人的家庭，所以能够接受较好的教育，受到优秀环境氛围的影响，培养较好的能力，赚到更多的钱；因为出生在贫穷的家庭，所以只能接受比较差的教育，接受较差环境氛围的影响，能力的不到有效培养，以致不能赚到更多的钱。

比如身处不同阶级的人发展出了完全一样的能力，因为他们面对的游戏规则不同，最后结果也可能天差地别。举例来说，假设是在英国统治下的印度，有四个人都有完全相同的商业头脑，但四个人分别是秽多、婆罗门、天主教爱尔兰人和新教英国人，他们致富的概率就仍然大不相同。这场经济的游戏，其实早就被种种法律限制和潜规则束缚住了手脚，根本不知道公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