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莫名其妙地就从别人的故事中退出了。若是将自己看作主角的话,与很多人的故事还来不及发生就不知不觉地杀青了。无论是亲情剧,爱情剧,还是友情剧。故事的人物默默地就离开了,当我去回想他们时却找不到具有仪式感的告别,甚至连交集都淡忘了。
曾祖母就是我生命中来不及说告别的人。她是一个很老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她仿佛一出生就这么老了,深陷的眼窝中时常因眼疾而充盈着浑浊的泪水,她笑也是会流泪的。她还有着所有老年人都有的特征——平瘪的口腔。所以幼时的我觉得“老年人”是一个十分辛苦的“活儿”。我还记得她熟虾似的勾背和长到不协调的手肢。她呀,就是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前银杏树阴下,拨弄着头巾,等待着竹林后面另一户人家的老太太和她一句每一句地侃侃。
我是常常盼着去曾祖母家玩的,对于做小孩子是的我,也不是说出于什么感人的孝心,常常引起我开心的是曾祖母总会在黑暗卧室里的抽屉里为我变出可人的点心。还有,遇见不错天气的时候,可以见到小姑或者奶奶将曾祖母扶到院子中央的椅子上。解掉她的头巾为她修剪头发。不常见老人剪头发的我,时常兴奋不已。调皮时,偷偷夺走剪刀,在曾祖母头上发挥一剪刀。结果可想而知,曾祖母有了她个性的发型,我呢,被小姑,奶奶,爸爸,妈妈满院子追着打,笑声,哭声,声声入耳。
再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关于生命的秘密——
有一天半夜,在熟睡中的我突然被叫醒,得知曾祖母去世的消息。我被家人匆匆穿戴好,然后大家连夜赶到曾祖母家。我是不怕死人的。进入曾祖母的卧室,我看到她仅仅像是睡着了一样平静,她脸上爬过一个漫不经心的小虫,我轻轻地用手将小虫赶开。我看着它整个身躯,发现她竟然如此娇小,像一个婴儿一样。原来生命也就是一个从婴儿到成年再到老去,再最终变成婴儿的一个轮回。我是处于生命的开端还是结束呢。无人知晓我的想法,便猜测我是因为小小年纪未见过生死而吓到呆住了而已。
曾祖母居住的这座老房子突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穿着素衣,向这个离开了故事走出了时间的婴孩告别。
几天以后,这场告别也结束了,留下了这座比曾祖母年纪还大的房子在思念她。于我,年少的我,意味着,没有了神奇的'百宝箱“抽屉,没有了阳光下银灰色的发丝和银杏树下曾祖母慈祥又干瘪的笑容。
从此以后,曾祖母将以怎样的身份降临到人间呢?她成为婴孩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一只漫不经心的小虫从她脸上爬过?她的曾祖母会不会帮她轻轻赶走小虫呢?
我是多么想念不知不觉告别的她,因为过于思念她,思念到梦也梦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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