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85年初夏的一个下雨天，正是土地承包之前。一大早，我去生产队的水稻田里看看。稻田里满出来的水在田间小水沟里流得哗哗响。
忽听小水沟里扑啦啦一阵浪花翻动，原来是一条鲤鱼。我轻而易举地把它抓了起来，掂掂分量，估计有两三斤。
中午，老婆把鱼煎得香气四溢。在我们那山多河小池塘少的山区里，吃鱼是稀罕事。我让女儿芹芹去买了一瓶二锅头，准备痛饮一番。
酒瓶刚打开，大队长进来了。“老王，听说你抓了条鲤鱼？田里有鲤鱼抓？是山塘里逃出来的吧？”
我愣了愣：这山塘的鱼是要在快过年的时候抓的，分给社员们做年货。我赶紧说：“大队长，我真是在田沟里抓的，你看，煎也煎好了，要不，一起来喝一杯？”
大队长问：“二锅头？好的啊。我路过你家门口，闻到鱼肉香，被吸引来了。我平常喝的都是土烧，今天尝尝老王的瓶装酒。”
我给王大队长倒满杯子，他也不计较鱼的来历了。正喝着，大队王会计也进来了。他就住在我家对面，鱼肉香自然能闻到。
母女俩赶紧拿杯子、搬凳子。一会儿功夫，一瓶酒就倒完了，我对女儿说：“芹芹，你再去买一瓶来。”王大队长说：“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芹芹，少买几瓶。要不，你顺道叫一声大队王书记，我与他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女儿买了酒，果真把王书记请来了。大队的主要领导都到了我家，我有一种荣耀感，频频地向他们劝酒夹菜，不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鲤鱼就见底了，可母女俩还一口未尝呢。
我对女儿说：“芹芹，你去买条鱼来，让你娘赶紧烧。”老婆说：“赶紧也来不及啊！又要杀，又要煎……”王会计说：“大嫂，不用急，慢慢来好了。”
王会计对王书记和王大队长说：“我们先停一下，等会儿再喝吧，先聊聊天。”王书记说：“是啊，难得大队几位主要领导都在这里，我们就讨论下承包责任制的事情。”
这些天，大队在村边辟出一大片田地作为摆摊的市场，各种鸡鸭鱼羊的摊位也出现了。不一会儿，芹芹买了一条鲤鱼回来，母女俩一阵忙碌。
桌子被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会儿，桌子上不仅有鱼，还添了另外几个菜。我和大队领导们重新举起了杯。
“这鱼煎得好! 大嫂的手艺好，比专业厨师还好。”王书记说。“芹芹真勤快！长得又好看，有婆家了没有？”
“芹芹还怕没对象吗？老王家三个正劳力，没吃闲饭的。将来分田分地到户，用不了多久，就成万元户。”王大队长说。
“不错，特别是老王，在我们大队里也算德高望重。”王会计说：“我提议，大队承包管理小组，聘请老王担任顾问，王书记、王大队长，你们意下如何？”
王书记、王大队长连声说：“这主意好！我们为老王顾问干杯！”
这顿酒喝了好几个小时，三位领导才醉熏熏地离去。我也有些醉了，迷蒙中听得女儿在抱怨：“喝这么久，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我说：“那快吃饭呀！”芹芹道：“吃饭？叫我们怎么吃？桌子上还有菜吗？”
老婆坐在桌子旁，讥讽说：“老王顾问，你下田里抓条鲤鱼回来干什么？这下好了，家里准备买小猪的钱也都拿去买酒买菜了，今年咱家还养不养猪？”
我茫然地看着老婆，酒似乎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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