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秀云的大姑走了。她没有儿女，人生的最后几个月只能由秀云在医院陪护。平时还好，农忙时，生产队每天都要打晚作，家里一摊子事，洗衣做饭，喂猪打狗，德润忙得分身乏术。小雅太小刚入小学，上高中的正义和上初中的正礼也只能早晚帮点忙，派不上大用场。德润权衡了一下，让正礼不要再念书了。正礼说，凭什么让我不要念书，二哥呢？德润说，二哥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你还要好几年。德润又安慰正礼道，明年我们找人送你去厂里上班。
在厂里上班是村里年轻人眼热的事，正礼接受了德润的建议，断了上学的念头，一心一意跟着父亲在生产队干起了农活。半年后，正礼准备进厂里上班，此时，刚高中毕业的正义提出，他也想进工厂。德润说，工厂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我们费死老劲才弄了一个名额，总不能好处尽给你吧。
正礼进了厂学徒，正义回到生产队。没有几天，生产队长找上门来，说队里就需要正礼这样有知识的年轻人，他让正义做了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和工分记工员。第二年全国恢复高考，家里人让正义去参加高考，可正义哪有那个胆量？高中两年，大多是在农场干活，就没有正经上过几天学。第三年，分田到户，队里不再需要保管员和记工员，正义除了帮家里干农活就再没其他事可做，看正礼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他的心理开始变得不平衡。可他也明白，家里分了十亩地，光靠爸妈两个人干活不行。
吃好早饭，正礼推出自行车，背着书包的小雅很熟练地跳上后座，他俩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去了。正义扛起扁担，拿着草帽，向村后家里的责任田走去，爸妈早就去了田里，他们得趁这几天天气晴好把稻子收割完。
农田里一派繁忙，但是这种忙跟生产队时的忙不一样。在生产队时，一块田里，有男有女，开开玩笑，唱唱秧歌。男女分工明确，妇女负责收割，她们一字排开，手拿镰刀霍霍向前。男人负责运送，他们跟在妇女后面，捆起稻把挑上肩头，排成一队打着号子往打谷场方向而去。现在以家庭为单位的模式，为了抢时间，哪里能分什么男女。男人们弯下了僵直的腰，挥动着不太灵活的手，跟女人一样收割起稻子。女人们柔弱的肩膀上也压上了重重的担子，跟男人一样一担一担地运送稻把。
父亲在生产队时负责用牛耕田耙地，此刻，他也弯腰跟母亲一起割稻子。显然，父亲收割的技术太弱，已经落了母亲一大截。正义把扁担放在田边，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一把把地割了起来。
“正义啊，割稻子辛苦吧？”是华山叔在问。旁边的田是华山叔家的，华山叔、翠兰婶和他们的女儿锦美也在埋头割稻。
“还好。”正义讷讷地应道。
“正礼去厂里上班，你却在这里吃苦，你不觉得你爸妈偏心吗？”华山笑道。
“死华山，你不挑拨我儿子会死啊！”秀云抬起身子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笑骂道。
“哎哎，你这个女人家，我是在逗正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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