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镇篇:
1、他乡遇故知
夜了,路灯睁开了眼。
昏黄的光晕里,斜斜的雨丝连绵不绝,已经飘了一天的小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小镇街道都是铺了青石的,雨水在上面停留着,很滑,还泛着光。
这场春雨让小镇变得冷漠,呆板,没有了平日里的和蔼生动。
孔步打着伞,走在爻镇狭长的青石街上,因为天气的原因,两边的店铺早早就关门了,只有两条流浪狗蜷缩在屋檐下,闭着眼打盹儿。
孔步拐进了一条很深的巷子,在一扇木门前,他停住了脚步,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一会儿,木门“吱嘎”呻吟了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精神矍铄,长着一张笑面,看着总是笑呵呵的。
“回来了,吃的怎么样?”老人问。
“哦,很好,多亏您介绍,才吃到这么地道的小吃。”孔步边走边说。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很多年前的建筑了。经过修复,但还是保留着旧时的风格。现在,它成了爻镇唯一的旅馆。
孔步住的房间在顶楼301,紧挨着楼梯口,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整洁。
雨还在下着,小镇笼罩在雨丝织成的网中,在黑暗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孔步站在窗前,抱着肩膀,凝视着远处的点点灯火。说实话,这里很美,没有那种人工刻意雕琢的旅游区似的景物,都是浑然天成的景致。而且,这里的民风也极为淳朴。
孔步来到爻镇,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因为一张音乐CD。他喜欢收集各种风格的音乐,到现在为止,家里整整一面墙的地方都被他做成了CD架,摆放那些宝贝。
一个月前,孔步在音像店淘到一张CD,不是正式出版的那种,而是一个叫“安息日”的乐队自己灌制的。
孔步如获至宝,这种CD很有收藏价值,他毫不犹豫的买下,回到家把它放进音响里。
音乐缓缓流淌起来,孔步能听出来,是那种哥特民谣的风格,很阴暗,也很忧伤。
CD只收录了五首歌,但每首都很精致,特别是最后一首。
那首歌就叫“安息”,歌词没有直接写出来,只有靠听。孔步仔细听着,歌词只有几句。
“我爱的人,流淌着鲜血。在白色的背景下,蔓延成诡异的蛇。爱我的人,紧咬着牙关,在黑色的夜幕下,斩断了自己……”
只是这几句歌词,然后就是大段的间奏,那音乐好像有一种魔力,如果不停止,听它的人就永远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音乐停了,孔步恍如梦醒,从悲伤中爬了出来。他又重新看着CD的内页。“安息”的下面有一行字,“这是我最重要的一首作品,把它送给爱我的人,她长眠于爻镇。2010年4月30日,‘安息日’乐队会齐聚爻镇,一路行,一路歌,纪念我们爱过的日子,希望喜欢这个乐队的人一起踏上爱之旅,去那里寻找惊喜!”
落款是乐队主唱,晏天昭。
最开始,孔步并没在意这段话。但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要听一遍那首歌,慢慢的,他对那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爻镇产生了越来越浓的兴趣。
孔步上网查了一下,爻镇是个古镇,小得在地图上根本查不到,但它还保持着那种纯朴的古风,没有沾染一点现代都市忙碌浮躁的气息。
孔步决定,离开这个让人心烦的都市几天,去那里彻底放松一下。
还有,那件事对他最近的心情影响也很大,孔步甚至不愿再想起它,换一个环境总是好的。
这就是他来到爻镇的原因,很简单。
外面的雨停了,孔步看了看表,十点了。他打开电脑,走马观花的看了几个网站,觉得很无聊。
他想到了那个乐队,直接进入了“安息日”的网站。这个网站他上过几次,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乐队的活动和照片。孔步看了看,刚要退出,他瞥见了两条留言。
第一条:“爻镇是个阴谋!千万不要去!”
第二条:“《安息》是一首被诅咒过的曲子,掺杂着骨灰……
孔步凝视着那段留言,有点哭笑不得。网上真是什么人都有,什么都想得出来。
他看了看留言的署名,是同一个人,叫灰色面孔。
孔步知道被诅咒的曲子那个故事,他在网上看到过,一共三首,是世界三大禁曲,据说听过的很多人都自杀了。
但好像和这个扯不上什么关系吧!而且其中一首孔步几年前就已经听过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孔步笑了笑,站起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就睡觉了。
洗手间在楼道的最里面,孔步锁上房门,在通亮的楼道里走着。
这个小旅馆的客人不算多,楼道里显的很静,但偶尔会有一两声不名来由的响动。
孔步解完手,匆匆洗了把脸,出了洗手间。
他的脚步声很轻,和木制地板发出的“吱嘎”声融合在一起,在夜里还真有点儿瘆人。
突然,孔步觉得这两种声音里,又掺杂进一种声音,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浑身一冷,这楼道里刚才根本没人,就算从别的房间里出来,也会有门的声音啊!
他猛地回过头,一个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很近。
女人很年轻,二十几岁,歪着头笑呵呵看着孔步。
“吓到你了?你胆子还是那么小,不认识我了吗?”
孔步嘘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他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哎呦,夏至……怎么是你啊?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啊?”
“嘘!小点儿声,别人都睡了。”夏至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小声说。
“不好意思,看到你太激动了,到我房间里聊吧!”
孔步把一杯热水放到夏至面前,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对方。
“快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吧!怎么样?还好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孔步问。
“是呀,快五年了。我还好,你呢?”夏至双手捧着杯子,也看着孔步。
“你怎么来这里了?出差……?”
“不是,我只是来放松一下,也是为了一首歌。”夏至抿了一口水,孔步发现她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一首歌?不会这么巧吧,是那首‘安息’吗?”孔步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对啊,就是那首歌……”夏至没有表现出多么意外,平静的说。“你也听过‘安息’吗?”
“我每天都在听,很喜欢那首歌。”
“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儿这么幸运,长眠在这么美丽的小镇,还有人做出这么美妙的音乐陪着她……”夏至低垂眼帘,轻声说。
“是啊!一定是个很凄美的故事。”孔步附和道。“这次旅行能遇见你,就算值了!”
2、枯井
那一夜,孔步睡的很好,早晨醒来时,浑身象充足了电。
雨早就停了,天空也清澈起来,孔步推开窗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窗外的老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经过雨水的洗礼,绿得极为惬意,叶上挂着的露珠儿,也被阳光涂上了颜色,变得迷人了。
孔步此时的心情也象这天气,晴朗得很幸福。因为这次旅行,更是因为这次旅行遇到的人。
孔步和夏至是大学时的同学,而且两个人还有过一段很单纯很懵懂,勉强称得上是爱情的经历。
后来,当他们都变得不单纯了,那段爱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孔步摇摇头,驱散了回忆。洗漱完毕后,他到了夏至的房间门口,伸出手敲门,手还没碰到门上,就开了。
夏至一身清爽的户外休闲装,头发简单盘了个发髻,笑盈盈站在门口,好像算准了孔步要来,早就等在那儿了。
孔步端详着夏至,有的女人是不需要多加修饰的,一切饰品在她身上都是多余的,夏至就是这种女人。
“早啊……”夏至侧过身子,让孔步进屋。
“早,我不进去了。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想约你去镇上逛逛,顺便吃早点。”孔步说话间,朝夏至的房间里望了一眼,他看见一件白色上衣挂在窗前,微微摆动着,正是昨天晚上她穿的那件。
夏至很痛快答应了孔步的约请,两个人漫步在爻镇的小街上,晨钟朝阳,炊烟初升,每个毛孔都是温暖的。
“没想到能来到这么一个恬静的地方,等退休了一定搬到这里来住。”孔步看着街边的老宅子说。
“这里只适合短暂的旅行,如果长时间在这里生活,你会觉得很枯燥,因为它根本满足不了你的各种需求和欲望。”
两个人聊着,在路边找了家早餐店,点了些吃的。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孔步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
“一会儿我们去哪?”他没话儿找话的说。
“去找一口井。”夏至说。
“井?什么井?”
“一口古老的水井,在镇东,离这里不远。”
吃完饭,两个人到了镇东,那里果然有一口井,看上去很多年了,石头井台的缝隙里长满了野草,井的周围很荒凉。
“一口枯井有什么好看的?”孔步俯身看了看井里,黑洞洞的,隐约能看见乱石堆在里面,一股寒气扑面。
“古老的地方,总是很多传说的,这里也不例外……”夏至也俯身望着井下,说。“来这儿之前,我做足了功课,网上说这口井很邪,白天看着是口枯井,但到了晚上,你就会看见里面有水,反射出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说怪吗?”夏至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看着孔步。
“真的吗?有这么邪的事儿吗?”孔步半信半疑。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晚上再来看看!对了,我们住的那个小旅馆,据说在午夜时会看见很多仆人和丫鬟排着队,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夏至的声音更低了。
“真的假的啊?听你这么说,我都不想在那儿住了……”孔步有点变颜变色了。
“哈哈哈……看把你吓的,你也不仔细想想,能有那样的事儿吗,都是网上瞎传的,你还信!”夏至笑弯了腰。
孔步弄了个大红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全是瞎传的,无风不起浪吗!”一个声音在两个人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不远处,留着长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辫儿,脖子上挂着一部照相机。
“你们仔细看井里的石头……”高个子男人走上前说。“那些石头间的缝隙,象什么?”
孔步和夏至俯身朝黑洞洞的井中看着。
果然,那些石头间的缝隙组成了一副图案,一张人脸,模模糊糊的,但能看清楚。
夏至转回头看着男人,“您怎么这么清楚?”
“哦,我是搞摄影的,以前来过几次,很熟悉,听说过几天这里有场聚会,所以又来了。”男人说着伸出手,“我叫子书农,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们。”
他们相互握了手,算是认识了。
三个人离开那口枯井,到了镇东的小山上,坐在青石凳上聊起来。
“这里真的很美,很单纯,没有任何杂质!”坐在高处,夏至由衷的赞叹。
“爻镇是因为古老而美,但你真正了解以后,你会知道很多想象以外的东西。”子书农看着夏至说。
“是吗?会是什么呢?”
子书农没说话,拿起照相机调出一组照片,递给夏至,孔步也凑了过来。
每张照片都是很阴暗的风格,仔细看去,都是小镇的街道,建筑,和行人沧桑的脸庞。
最后的几张,就是这口枯井,和井里那酷似人脸的纹路。
“有时候,美丽和恐怖就差一点光线!”孔步喃喃的说。
几个人慢慢往回走着,到了旅馆的楼下,孔步抬头看了看夏至的窗户,他吓了一跳。
窗前好像站着一个人,他指了指窗户,看着夏至。
夏至大笑起来,“那是我的衣服啊……”
孔步也觉得不好意思,也自嘲的笑了。
子书农也住在这里,二楼。
他一头扎进房间,研究那些照片去了。
两个人回到了夏至的房间。
“你没觉得那个子书农有点不对劲儿吗?”刚坐下,夏至就对孔步说。
“搞艺术的都不对劲儿……”孔步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前的那件衣服,它微微摆动着,像个上吊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有个人跟着他,而且离他很近,寸步不离!”
“我怎么没看见,谁跟着他!”
“不知道,只是第六感,他的身后趴着一个人,真的!”夏至低声说。
孔步觉得头皮发炸,他看了看身后……
3、摄影师的预言
晚上十点,孔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觉得这次旅行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了,但能遇见夏至,就是最好的。
外面又飘起了小雨,孔步拉上窗帘,转身出了房间。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白炽灯“嗞嗞”作响,孔步不由得想起了白天夏至说的那个传说,走廊里真的会出现成群的仆人和丫鬟吗?排着队,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孔步加快了脚步,直奔卫生间。
在卫生间门口,孔步看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眼神呆板,佝偻着身子,看着墙,很专心的样子,好像有很多人靠墙站着。
她挡住了门口。
“您……”孔步指了指卫生间。
“哦……对不起,我等……我老头子呢!”老太太沙哑着说,闪开了身子。
孔步欠了一下身子,进了卫生间,一个老人在卫生间门口等身体不灵活的老伴儿,这很正常。
但到了卫生间,孔步觉得不正常了。
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老太太在等谁?
孔步出门时,他看见了那个老人颤巍巍的背影。而且,她的姿势,绝对是在搀扶着另一个人。
但那个人,无论孔步怎么努力,都看不见。
他觉得自己周围站满了人,都是相同的面孔,死板板看着他。
孔步擦了擦汗,往回走。
当他路过夏至的房间时,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他隐约听见里面有声音,“嘎巴……嘎巴……嘎巴……”,时断时续的。
孔步很好奇,他轻轻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突然,他背后有了响动,孔步猛地回过头,又是那个老太太,满头白发在灯光下很扎眼,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搀扶着看不见的老伴儿,一步一步蹒跚着前行。
到了卫生间门口,她又呆立在那儿,眼神呆板,佝偻着身子。
“哦……对不起,我等……我老头子呢!”老太太转回头,对张着大嘴的孔步说。
那一瞬间,孔步觉得眼前一黑,心脏紧缩了一下,连声都没吭,就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锁上门,他大口喘着气,这栋老房子真的闹鬼?
他又想起了夏至,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关机。
她睡了?那房间里的声音时怎么回事?
孔步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是听见外面的走廊里,有人在走路,很慢,像个老人!
那脚步声来来回回在走廊里,持续了一夜。
到了凌晨,孔步才睡着。
不知道是几点,孔步在音乐声中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看表,十点了。
侧耳听了听,音乐也是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的,正是那首“安息”,传说被诅咒了的曲子。
孔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起身开门,夏至笑盈盈的站在门外。
“起床了,大懒猫……”说着,夏至走进房间。“又有新房客入住了,是那个乐队的人,听说是吉他手和键盘手,主唱还没来。”
“哦,是在里面的房间吧!我听见音乐声了。”孔步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
“恩,我们已经聊了半天了,晚上有兴趣一起出去吗?”
“去哪儿?”
“去看那口井啊!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象传说中那么邪!”夏至看着孔步。
“好啊!如果真的有水,你会害怕吗?”孔步又想起了那个卫生间门口的老太太。
“我不知道,但有你们在身边,应该不会吧!”夏至走到窗前说。“你看……”她用手指着楼下,孔步也走到床前。
子书农正经过楼下,在小街上慢慢走着。
“你看他走路的样子,是不是象背着个人!”夏至望着下面,小声说。
孔步没说话,看着楼下的人,子书农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微低着头。
“这个旅馆有一个老太太吗?”他转变了话题。
“应该是没有吧,住的这几天没发现。怎么了?”
孔步把晚上发生的事对夏至说了一遍。
听完他生动的叙述,夏至笑了。
“你不会真的见鬼了吧?有的人是通灵的,你不知道吗?”夏至的语气像是开玩笑。
“我总是觉得这里怪怪的,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没事儿吧!既然来了就别想太多,让自己轻松点吧!。
中午,孔步和夏至到了镇上的一家小酒馆儿。
里面高朋满座,热闹非常,两个人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来,点了几样当地的特色菜,边吃边聊。
这时,走进两个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外地来的游客。
夏至也看见他们了,互相打了一声招呼,两个人坐在了孔步身后那张桌子旁。
“他们就是‘安息日’乐队的,很帅的小伙子。”夏至悄悄对孔步说。
孔步刚要回答,就看见子书农从门口进来了。
他也看见了孔步和夏至,直奔两人来了。
子书农神色有些不自然,朝孔步点了点头,趴在夏至耳边说了句话,又匆匆离开了。
孔步看着他走出酒馆儿,问夏至。
“他说什么了?”
夏至满脸的迷惑,“他说……一会儿要有人死在这儿!”
“什么?真的假的?”两个人没了吃饭的心思,观察着酒馆儿里的人。
一切都正常,没有一丝可疑的迹象。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照常。有几桌客人吃完走了,酒馆儿里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了一些。
“我们被他骗了,真是个怪人。”夏至摇摇头,继续吃饭。
突然,一种熟悉的声音闯进了孔步的耳膜。
“嘎巴……嘎巴……嘎巴……”
和前一天晚上,在夏至房间里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孔步循声看过去,他惊呆了。
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笑眯眯的,啃着盘子!
他把咬碎的瓷片全部吞进肚子里,嘴边已经满是鲜血。
孔步大叫了一声,酒馆儿里的人也发现了,那人加快了速度,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把整个瓷盘都塞到了肚子里。
喷了一大口血后,那人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动几下,不动了。
酒馆儿里乱作一团,有人报了警,有人叫了救护车。
那人被抬到了担架上,他歪着头,瞪着眼,直勾勾盯着孔步和夏至。
孔步避开了那恶毒的目光,对夏至说,“子书农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只有找到他了,今天晚上他也会去枯井那儿,到时候就明白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到了旅馆的楼下,孔步又朝夏至的窗户看了一眼,窗前好像还站着个人,晃来晃去。
4、那口井是不是地狱的入口?
晚上八点半,孔步和夏至,还有“安息日”乐队的两名成员,瞿亮和朝天阙,一起搭伴到了镇东的枯井旁。
从中午到现在,他们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子书农。
此时的天空,已经晴朗起来,星星跳跃着,辉映着小镇的点点灯火。
“真美!”夏至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几个人围成一圈,站在枯井边,俯身看着,黑洞洞的,不见底。
翟亮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手电筒,打开。雪亮的光柱直射井底,穿透黑暗。
传说中诡异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是一口枯井,没有水。
几个人直起身,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这次探险就这么结束了?”朝天阙有点失望的说。
“难道你还盼着从井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你?”夏至笑着说。
几个人说笑着,转身要离开。突然,孔步站住了,“嘘……”他把食指放到唇边。
“听,井里好像有声音!”
“大哥,真的假的啊?还开这种小孩子才信的玩笑……”朝天阙拍了孔步一下。
但他的手停在了孔步的肩头上,因为他也听到了从井里发出的声音。
几个人都屏住呼吸,又靠近枯井。
“叮当……叮当……”黑洞洞的井下,传来了清脆的响声,好像是来自地狱。
响了几声后,井下没有了动静儿。
“那是什么声音?”翟亮小声问。
“好像是铃铛发出的……”夏至抱着肩膀,好像很冷。
翟亮又打开手电筒,朝井里找着,只有那些石头,默默躺在井底。
“我刚才听到的,不是这种声音……”孔步站在那儿,喃喃地说。“好像是一个人的咳嗽声,就一下。”
听了孔步的话,几个人不由得浑身一冷。
“快看……”翟亮叫了一声,指着井边。
手电筒的光照着青石砌成的井台,那上面有一滩血迹,已经干涸了,变成暗红色。
“这儿怎么会有血?”夏至弯下腰看着,“那么井下……”她没有忘下说。
孔步觉得脊背发凉,“不一定就是人血呢!也许是动物的。”
“是人血,一定是!”翟亮哆哆嗦嗦的说,他指着那滩血的边缘,几个人的目光聚集到那里……
人的头发!
“我……我感觉井里……井里有人!”朝天阙说话了,边说边往后退着。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退了几步,那口枯井孤零零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孔步侧耳细听着,井里没有任何声息。也许,那里面有一双眼睛,也死死盯着上面,充满警惕,准备随时发起进攻。
夏至站在他身后,抱着肩膀,说:“我们先回去吧!别在这儿疑神疑鬼的了……”
四个人一路议论着,回到了旅馆。
每个人的精神还都处在亢奋中,没有丝毫的困意,他们都聚集在孔步的房间,喝茶聊天。
“你们看出那口井的特别之处了吗?”朝天阙喝了一口热茶问。
“什么特别之处?”翟亮看着同伴问。“在那儿你怎么不说?”
“在那儿说,怕你们害怕……”朝天阙把目光转向夏至。“我在网上查到,那口井的后面不远,应该就是爻镇的东明山吧……”
夏至点点头。
朝天阙接着说,“爻镇上所有死去的人,都会葬在东明山上。而那口井,就在山口……”
“那怎么了?”翟亮插了一句。
“我猜……那口井是山上那些‘人’的出入口!”朝天阙加重了那个“人”字的口气。
“你讲恐怖故事呢吧?”夏至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但还是显得有点紧张。
“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凭感觉,那口井不是那么简单!”朝天阙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
“他看过一些风水方面的书,知道一些皮毛的东西……”翟亮笑着说。
“确实,虽然我不懂,但我第一次看到那口井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再说,今天我们都在那儿,那里面应该有东西!”孔步站在了乐队的一方。
夏至睁大了眼睛,“如果真的是那样,这次旅行真是充满了刺激,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女人通常都是这样,胆子很小,探险心却极重。
“这地方我也觉得诡异,今天中午在酒馆儿里那个人就够恐怖了……”翟亮想起了那个吃盘子的人,孔步觉得他抖了一下。
“是啊!对了,怎么一直没见子书农,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会发生?”夏至坐直了身子说。
“那个摄影师?他也很奇怪,你们觉得吗?他走路的样子……”朝天阙转回身说。“……像不像背着一个人!”
“你也那么觉得?我也看出来了……”夏至睁大了眼睛,好像找到了知音。
“有一个故事……”朝天阙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继续说,“一个母亲,她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受了很大的刺激,整天恍恍惚惚,脑子里一直坚信自己的孩子还活着。每每遇见人,她总会回头看看后面,做出一副哄小孩子的样子,然后对人说,‘孩子大了,沉了,快背不动了。’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母亲一直背着幻想中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她被一个心理医生治好了,虽然很痛苦,但还是接受了失去孩子的事实,腰杆儿也挺直了。
一次,母亲坐公交车。车上人很多,已经没了座位。售票员看见她,对车上的人说,‘哪位让一下座,给这位背孩子的女同志……”
朝天阙喝了一口茶,看着其他人,不做声了。
夏至眨眨眼,“那孩子的亡灵一直在母亲的背上?”
没人说话,仿佛都在品味着这个小故事。
屋子里很静,只有四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声声交替着。
突然,门响了,声音很大,很急促,被敲的。
四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大跳,孔步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子书农,满头大汗。
他的背上,真的背着一个人!
5、散魂铃
孔步愣在了门口,他看见惨白的白炽灯光中,子书农的脸色和灯光的颜色一样。
“你……?”孔步感觉到脊背发凉。
夜,变得诡异了。
子书农没说话,走进屋子。
他刚一进屋,夏至就惊呼了一声。
几个人看清楚了,子书农背上背的,是个假人,纸做的。
“它在东明山迷路了……”子书农低头看着地上,喃喃地说。
“你怎么……把这东西给弄来了?”翟亮指着那个“人”问。
“它在东明山迷路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好像不是……子书农了!”夏至躲在孔步身后,小声说。
听了夏至的话,几个人不由得身上一冷。
难道眼前的只是子书农的皮,那里面是什么?
此时的夜,清冷清冷的,几个人和一个不明生物,还有一个纸做的人,对峙着……
“他……是不是在梦游?”朝天阙打破了僵局。
孔步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小心翼翼走到子书农跟前,把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没反应。
“应该是梦游,不要猛地吵醒他,那样会让他受刺激,盯着他就行了。”朝天阙小声说。
大约一分钟,子书农动了,背着那个假人,走出房间。
四个人跟在他身后。
走廊里很静,只有白炽灯的“嗞……嗞……”声。
撕破寂静的声响,总是显得异常瘆人,尤其是人发出来的。
那是一声尖叫,从二楼传来的,是个女人。
如果尖叫是一声,可能是哪个胆小的女人在夜里突然被吓了一跳,然后发现并没有危险,而是虚惊一场。
那样没事儿,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但第一声过后,紧接着是第二声,然后第三声,而且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那么,就是出事了,很恐怖的事。
整个旅馆都被吵醒了,从各个房间里,都探出了人头,一颗接一颗。
孔步他们也做出了反应,迅速的到了二楼。
只有子书农不慌不忙,背着假人,慢慢的在走廊里徘徊着。
一个女人坐在走廊的地上,脸煞白煞白的,看样子受了很大的惊吓。
旅馆的老板,那个长着一张笑面的老人,也来了。
“怎么了?”
“一……一个人,在……”女人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急,先起来,回房间吧……”几个人过来搀扶女人站起来。
“一个人……在走廊里……吃……吃盘子……”在房间门口,女人回过头说,她的话让孔步的心又一沉。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朝天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快看……!”他弯腰捡起来,那是一串铃铛,铜制的。
他轻轻摇晃了几下,“叮当……叮当……”和井里发出的声音一样。
别人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一串儿普通的铃铛。
旅馆老板的反应却很大,他惊呆了,瞪着眼,笑面不笑了,阴沉的吓人。
“散魂铃!”他浑身颤抖着,从牙缝儿里挤出三个字。
“什么?这东西……”孔步看着他,心里隐隐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了。
老板摇摇头,没说话。
他看见那个女人已经回到了房间,其他人也散去了,慢慢走到朝天阙跟前,把那串铃铛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
“三十年了,它又出现了……”老板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它不属于这里,这是阴曹地府的东西……”
“这东西和东明山前的那口井有关系吗?”孔步问了一句,他也再看那铃铛,上面的花纹很精细,看上去应该是古物。
“你们去那口井了?”老板盯着孔步的脸问。
孔步点点头,“那口井下面有声音……”
老板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原来笑面的人阴沉着脸,更吓人。
“那里面好像有人……”夏至接了一句。
“必须要把它送回去……”老板说着转身下了楼,他示意四个人和他一起下楼。
他们去了一楼,完全忘了还有那个背着假人的子书农。
在三楼的走廊里,传来了“嘎巴……嘎巴……”的声音,充斥在走廊里。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慢慢行走着,那姿势好像在搀扶着一个人,她对那刺耳的声音,充耳不闻。
6、孔步的恐怖
小旅馆的后侧有一个小院子,种着几株翠绿的植物,被植物包围着的,是一间低矮却整齐的小砖房。
这间灰色的砖房,就是老板的住处,这里的一切,都被老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几个人进了屋子坐下,老人也坐在藤椅上,那串铜铃一直在他手里,发出微微的响动。
那声音听着那么让人发憷。
散魂铃,散人魂魄,只剩血肉?也许更加恐怖!
“年轻人,就是好奇心重……”老板开了腔,“知道那口枯井是做什么的吗?”
几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静得出奇。
“那口井是古井,具体有多少年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东明山是爻镇的坟场,而那口井,建在山口,是那些‘人’的通道……”
老板刚说完,几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朝天阙身上,果然被他说中了。
“当然,这些都是爻镇的传说,这串铃铛也是在人们口中传说着。几十年了,没人见过。它在井中,震慑着那些亡灵!现在它被带出来了,井口无锁了……”老人说着,举起铜铃,它在灯光下,发出幽涩的光。
人有气场,物件也是,年月多了,自然吸进世间精髓,有了灵气。
特别是这铜铃,多年汲取的不是人间的精华,而是阴气!
几个人看着散魂铃,脖子后面有了凉气,好像是看不见的人在吹……
“刚才是谁在走廊里,是不是吃盘子那个人把散魂铃带进来的?”夏至问。
“你确定那个是‘人’?”朝天阙反问了一句。
“应该没有其他人看见,只有刚才那个女人看到了……”孔步皱着眉头说。
“去问那个女人,也许她看见了是谁把散魂铃带进来的。”翟亮出了个主意。
“真有这种事吗?”孔步在一旁问。
“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这传说在爻镇已经成了真的了,在这儿的人心里,根深蒂固了!”老人眉头紧皱的说。
“爻镇上所有逝去的人都会葬在东明山吗?”朝天阙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
“对,那是爻镇的另一个世界……”老人幽幽地说。
“兰晔也在那儿!”朝天阙大声说。
“对呀,天昭的女友……”翟亮也想起来了。
孔步知道他们说的是谁,那个长眠于爻镇的女孩儿也是让他们这些人来爻镇的初因。
老人摇摇头,没有深问他们的对话。
“我去看一下那个客人吧……”他说着站起身,其他人也跟了出去。
几个人刚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见有音乐传出,伴着低沉的歌声,阴森森地回荡在惨白的走廊里。
“我爱的人,流淌着鲜血。在白色的背景下,蔓延成诡异的蛇。爱我的人,紧咬着牙关,在黑色的夜幕下,斩断了自己……”
是那首“安息”。
音乐正是从那个受了惊吓的女人房中传出的,门虚掩着,没关。
孔步的心一沉,觉得不对劲儿。
和着歌声传出的,还有味道,腥味儿。
老板走在最前面,刚要伸手推门,就觉得脚下有异样,猛地收住脚步低头看……
一汪鲜血扭曲着,虫子一样顺着门下的缝隙爬出来。
老板本来就阴沉的脸又增加了一种表情,恐惧!
他赶紧推开门,冲进房间。
屋子里并没有女房客恐怖的尸体。
但出现了另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纸做的人,那个在子书农背上背着的假人。
纸人直板板的立在地上,白白的脸对着门口,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愣愣地瞪着,眼球异常的黑,看着面前的人们。
纸人身体里是空的,那血从哪来?
老板快步越过纸人,在床的另一侧找到了血的源头,子书农坐着斜倚在墙边,歪着头,把脖子上的伤口暴露在外面,伴随着阴郁的歌声,血如小溪水般潺潺流出。
孔步看见,子书农的左手,掐着一块儿瓷片,上面有蓝色的花纹,是盘子的残片。
夏至惊叫了一声,躲到了后面。
这里不能呆了!这个想法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孔步的脑中。
“我……我报警……”翟亮哆哆嗦嗦掏出手机。
但那手机却死了,屏幕如夜般漆黑。
朝天阙把手机拿出来,一样!
所有人的电话都是一样,他们被抛在了一座孤岛上,被隔离在了世界之外。
旅馆老板转过身,叹了口气。
“该来的都来了,阻挡不了的。”他慢慢的说着。
突然,屋子里传出来一种声音,很怪,很微弱,刚出来就停了。
是短促而粗重的喘息。
“他没死……”朝天阙一步就跨到子书农身边,蹲下身,把手放到了子他的鼻子下面。“还有呼吸……快送医院。”
说着,抱起子书农。
爻镇的医院不大,但急救没问题。
四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子书农刚刚被推进了急救室。
“我抱着他的时候,他醒了一下……”朝天阙抱着肩膀说,“在我耳边他和我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了?”夏至问。
“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那个笑面老人不是真正的旅馆老板,真正的老板成了尸体,在井里!”朝天阙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这句话却象雷一样,炸了。
“什么?那老板……”翟亮“呼”地一下子站起身。
“别喊,坐下!如果我们表现出异样,一定会有危险。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得商量一个法子。”朝天阙看着其他人说。
“最好的法子就是离开这儿,不被卷进去才是最安全的,这些事情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孔步脸色苍白的说。
翟亮斜了一眼孔步,“我们不会离开,天昭还没来,他还会带来一个纪录片的剧组,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你们继续探险吧!我不会参与的……”孔步说着站起身要走。
“确实,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相比之下要安全得多。”朝天阙抱着肩膀,靠在墙上淡淡的说。
夏至也站起身,面对着孔步。
“我希望你留下来,这次经历我们会牢记一生的。”
孔步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
“我不怕寻找刺激,但这里面带着人命啊!我是普通人,经不起这种风浪。”说完,孔步转身走了。
他悄悄回到了旅馆,那个老板不管是真是假,现在反正他没在。
别的房客都睡了,估计经历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明天一早应该会有很多人退房的。
到了自己的房间,孔步坐在床边。此时,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精神完全处在亢奋状态中。
他起身把门锁死,又把行李收拾妥当,才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他直接进入“安息日”的网站,没什么新的变化,那个叫“灰色面孔”也没有新的动态,只有晏天昭的一条留言。
“我知道,兰晔还活着,有影有形!”
孔步叹了口气,这一定是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如果没有这些恐怖的事情发生,那该是多么完美!
又浏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网站,孔步觉得困了,站起身想洗洗睡下,就在那一瞬间,他又听到了门外那熟悉的声音,缓慢的脚步声。
是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搀扶着她那看不见的老伴儿,在走廊里慢慢走着。
孔步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这间房子的门也好像变成了透明的,没有丝毫的安全可言了。
脚步声一直在门外徘徊着,孔步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人一次一次经过自己的门前……
慢慢的,孔步有点麻木了。突然,脚步声停了,就停在自己的房门前,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在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动着,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孔步的心就一直悬着……
第二天一大早,孔步瞪着血红的眼睛,慢慢挪到门前,听着,他甚至不敢打开自己的房门。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但他能听得出来,这种脚步声是正常的,别的房客起床了。
孔步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他背起行李,用最快的速度退房,走出这家旅馆。
这一切的过程中,他都没见到那个笑面老人,还有夏至他们几个人。
上午十点,孔步登上了返回悬谷城的火车,结束了爻镇的惊悚之旅,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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