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仙去之后，老父亲的精气神断崖式下降了。听力下降得厉害，走路也颤颤巍巍东倒西歪。以前最喜欢早上起床出去到庄稼地里走走的习惯也停下来了。
父亲以前不喜欢坐着，更不喜欢宅在家里。一有时间和空闲，他喜欢出去走走，绕着村庄旁边的庄稼地走走，新出的幼苗，初绽的花蕾，接穗的秧苗，枯黄的果实，收割后土地里翻出的根根茬茬，都让他欣喜快乐。
老家那边喜欢热闹，又靠近豫地，热闹非凡的豫剧唱腔在我们那儿很是流行。结婚生子，升学当兵，甚至新房落成乔迁新居，主家都会请个剧团来几天大戏热闹一番。亲朋好友请个戏班子给主家热闹的情况也比比皆是。
母亲在的时候，方圆几里村子里有戏唱，父亲总是先自己骑着小小的二轮电动车慢悠悠地去探路，然后早上和午后就骑着三轮车带着她和邻居三婶她们去听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恩怨情仇的故事他听不懂，只是在悠长高亢的唱腔起伏里，在母亲她们欢喜热烈的讨论里，他的电动车骑得很稳，他的腰板挺得很直。
如今的他，每天最远的距离就是骑着三轮车到卫生院去打吊针。走路的最远距离就是从屋里到院门口，天气不冷阳光晴好的时候，拉着那张少了颗螺丝帽的黄色躺椅放到阳光正好的地方，静静地躺着，椅子偶尔晃动一下，成了镜头后面子女落泪的场景。
昨天，他用妹妹的微信跟我说话，十句里能有一句听清楚。
我劝他：“现在天冷了，你呼吸不好，就不要吸烟啦。”
他答应道：“好，我现在不吸了，晚上也不吸了。现在不吸烟还得天天挂吊水呐。我想再多陪你们两年。”
我的嗓子一下子哽住了，酸涩得说不出话。过了片刻才大声夸他：“你说得对嘞，不吸烟身体就没事儿，好好地吃饭休息，还有十年八年嘞，你大外甥长大了还要孝敬你嘞。”
他嘟囔了一句：“等不到咯。”就把手机给了小妹。
看着他的饭量慢慢变小，消瘦的身体慢慢佝偻下去，对生活向往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流逝，子女痛入心扉又无能为力，唯有给予更多的陪伴和关心，让他舒服一些，心里舒畅多一些再多一些。
俺大，要好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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