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霞是我的初中同学,我曾经专门写过她,提到她送我书的事。这里,我要再次说说她。
我的五年级和三年初中都是在小杨庄学校度过的(它地处小杨庄北面。西南数里外有个杨庄,是集市,比较大,所以,我的学校叫小杨庄学校。)。和苏霞是初中后认识的。
苏霞是苏湖人。苏湖离学校比较远,路还七里八弯的,中途没有其他村庄,还要过一桥。桥不高不大,但周围庄稼茂盛,树木阴森。
那个年代,没有自行车代步的日子,乡间的路(哪怕是大路),尤显得遥远漫长,何况,苏湖到学校的路,多田间小路。
苏霞弟弟结婚的时候,我正大学某暑假。我去了一趟,才知道,七八年前,苏霞来学校读初中,路阻且长!
我不记得苏霞是否从初一就住校了。我是初三才住的校。
我们那时候,是一大早去学校上晨读课,之后下课回家吃早饭,再回来上上午的课。
苏霞有父母,有几个姐姐(具体几个,不知),有一个弟弟,也似乎有哥哥。
我读初中的时候,生源已流失严重。以我村为例,小学毕业继续上学的,只剩下文武哥的弟弟和我两人(他初中去褚兰中学读书了),小学一年级时,我们是九个人。记得很清楚,教室有九张石板架起的课桌,每排三张,我们自带木凳。长德叔是我们的全科老师。
苏湖能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的人能有多少呢?
放学回家的路上,苏霞和谁作伴呢?
我和苏霞一度同桌过。她爱笑也爱言。笑起来小石榴籽一样的牙齿莹莹泛光,眼睛就更加小起来了。嘴唇很薄,略往里收,是我们老家人说的那种马马嘴。
相貌平平,然性情温和。更合我意的是,她喜欢读书(或者说,向往读书)和写作。
初三住校的日子,我们把带来的馍馍和咸菜盛在篮子里吊在屋梁上。苏霞喜欢带烙饼,叠得一层一层的烙饼,一泡汤或开水就化了的烙饼。
寒冷的冬夜,晚自习前后,我俩在校园里散步,冰凉的空气冻得手指头发疼,我们有说有笑地走着。她开口前,喜欢先拍一下手,然后“哎,晓梅!”,笑声紧随其后。我扭头,月光下,那白亮亮的小牙寒光闪闪,眯得快看不见青眸的眼睛笑意浓浓。正两掌相合笑得快弯了腰。
年少不识愁滋味,月寒风冷尚轻狂。
初三,所有的回忆里独独没有“紧张”二字。
之后,我们各奔东西。我读了高中,苏霞回家种地。我不知道,苏霞为何没有读褚兰高中,就算她上不了宿州二中,褚兰高中,是完全应该能上的。
暑假里也见面,已是偶尔。我整天忙着骑自行车去江苏的刘棠,棠张,梁山口,徐州卖西瓜。太阳没出海时出发,月亮高悬时回家。
大一临开学前,苏霞来了。
我正在西间屋子里收拾行李,母亲在院子里叫着我的乳名,说,苏霞来了啊!
我喜出望外,真的喜出望外。不知为何,临走之前,我就是想见见苏霞。
苏霞明显地黑了,原本厚实柔软的小肉手也粗剌剌的(那双手一到冬天就冻得发紫)。我们嘻嘻哈哈地说了很久,直到午饭时候。母亲留她等着吃午饭,她坚决不愿意。
“晓梅,到大学后帮我买两本书。”
“好的,啥书?”
“《飘》和《呼啸山庄》。”
她掏出五十元钱放我手心里。
“要得了这么多钱吗?”
“剩了你先花着。”
到大学后,我先把这两本书买来,小心翼翼地放着。我到学校图书馆借阅了这两本书。
第一个大学寒假终于来到了。
苏霞来到我家,我把书交给她。她摸了摸书皮,又摸摸书皮,然后把书推给我:“这就是我送给你上大学的礼物。”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两个年轻人就又热烈地聊起来,或者,准确地说,是苏霞听我热烈地谈着外面的世界。
今天,回忆起这个上午,我禁不住地流泪了。好在,四年大学时光,我是在尽力地读书了。当然,那份用功,不是为了苏霞。
三年前,当我提笔写苏霞的时候,我知道,这几年里,我读书的影子,有苏霞的笑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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