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尚文被释放车站相遇亲兄弟,善意的谎言隐藏着天大的悲凄)
世上大多的生命,都离不开年复一年四季轮回的沐浴去繁衍生息。每一种生命的命运也在随着四季的变换而改变着。
常尚文那漫长而灰暗的牢狱生涯——七年的日日夜夜终于过去。
那是一个刚刚下过雪的清晨,曙光初照,使冰雪覆盖的鲁南大地上闪耀着揉进一丝暖意的寒光。
1955年,腊月二十三,常尚文就被提前一年多释放出来了。
常尚文穿着一身服刑人员惯穿的旧棉衣,拎着一个破旧布兜,里面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下了火车,步履蹒跚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车站,猛然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尚武!”
他下意识的叫出了名字。当尚武扭转身的同时,尚武看出了那张刻满皱纹历经磨难得脸,虽然增添了凄风苦雨的标印,却对他来说,却是那么的熟悉而亲切。
“哥!”尚武急转身几步到了尚文跟前,握住了尚文的手,“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尚文原以为尚武是来接自己的,一听尚武的问话,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没有直接回答尚武,只是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忙不跌的关心的问:“尚武,你们不是都去南方了吗?你是不是刚下车?国荣,国真,玉财叔他们那些人呢?”
尚武一触即流的泪水,被身穿服刑服的哥哥一问,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其实,尚文哪里知道,弟弟尚武回来的原因全是因为年仅二十三四岁的国真不幸病逝后,又不知自己儿子常国荣的下落。实在难过的呆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他常尚文又哪里知道二儿子国真生前是多么的优秀?是多么令全家人值得骄傲的孩子!
逃离在外历经艰难的常国真,几年过后,他的才干便被上级领导发现并认可,便由党组织推荐进入干校学习,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走上了领导岗位。
他的天赋和才学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当时,一个美丽善良的女知识分子看上了他,成了他的意中人,两个人情投意合,生活上也得到了相应的照顾……
然而,正当他风华正茂,大展宏图,发挥凌云之志的时候,由于,之前他历经过太多的艰辛,积劳成疾,发现之时已成晚期,没多时,无情的病魔就夺走了他年仅二十五岁的生命。
遗体安葬在中山陵。
——谁又能想像一个才貌双全无家可归的外乡人,正当他年轻有为却客死异地在安葬时,又无亲人知的那份悲惨的行径吗?
尚文又哪里知道自己的侄子国荣自从打算随玉财他们走的时候,因为坐车晚点,没能坐上车,至今尚不知他孤身一人去向哪里,是死是活都遥无音讯。
虽然,尚武一直都在打听儿子的消息,却依然没有下落……
可是,当他看到哥哥的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冷静了好一会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痛心情,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国真的二寸照片递给哥哥尚文,眼含泪水,笑着说:“这是国真的照片,他们在外都很好的,你不用牵挂……”
说不下去的尚武转身抹去了专为善意的谎言作对的泪水。
他怕哥多疑,随机问道,“哥,你穿这服装,是不是被判刑了?”
只管端详儿子的照片,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希望的尚文,仿佛对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所以漫不经心里说:“判了,判了八年,领导说我表现很好。这不,提前一年多就让我回来了。”
然后,把照片珍藏在上衣口袋里,忙不跌的又问起了国真,国荣在外生活的怎样,有没有出息之类的话。
从不说谎的尚武,一个一个全用精美的谎言作了回答。
尚文听后,长舒了一口气,表示对下一代的满意。
随之,略有羞愧的说:“本应判八年,不到七年就让我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共产党做事一向是有原则的,我在这七年的时间里想了许多,共产党不是没给咱们机会,全是因为我们做事犹豫不决,不识时务没有清醒的大脑,轻信别人的谣言,才落的如此下场!活该!我是罪有应得!”
悔恨交加的尚文情不自禁地抬高嗓门,看了一下身边的行人,又压低声音说,
“政府对我已经够宽大的了,说实话,我一点怨言都没有,真后悔当初不听周申达的,他多次相劝……唉……,就让国真,国荣他们为中国共产党而努力吧!也替我们为国好好补偿吧!”
最后,尚文满怀惭愧和对下一代充满信心和希望的说。
尚武听在耳中,痛在心里,安抚哥说,“好,好,哥咱们回家吧……”
尚文和尚武互相搀扶着出了车站,在看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的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回家的路……
(沦落在逆境中的人,即使在阳光最灿烂的日子也感觉不到温暖)
农历的年底,就像鲁迅先生所说,毕竟最像年底。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火药香味,这多半来自各村的孩子们喜庆娱乐的玩耍游戏之中。
这期间也不乏常家村的孩子们,——常家人也和村里人一样,顺其自然的生活着,常国贞的女儿又好几岁了,起名玉洁。
常家大院现在已经成了学校,——一至五年级的教室。区所,工作点,商店,诊所和仓库,还有几所民用房外,也是孩子们常去游玩的好地方。
三个大门楼的门已经不存在了,都在1959年——1960年之间给拆掉了。院内的房子也拆去不少。
平常的日子,只要不妨碍大人们的工作,孩子们可以随时随便去玩耍。
这不,好多小孩都在中间的院子里的安逸台上,做着各种活动。十五六岁的哑巴国彬闲着没事,也领着侄女玉洁在此看别的孩子做游戏。
王小二的儿子王胜行,和田达啦的儿子(绰号呆头鹅)狗娃,正做着玻璃瓶中放便炮的游戏,使得好多孩子们都警惕性高度紧张的不敢靠近。
小玉洁拉着哑巴三叔的手,十分好奇的远远的站着神情专注的看着。
“你们看我以最快的速度,把点着的鞭炮扔的远远的高高的。鞭炮在空中炸过之后再落地,绝没问题。”
王胜行,吹嘘着,一边对田达啦的儿子狗娃说,“我右手持鞭炮,左手拿瓶,你帮我点着,我立马放进瓶内扔出去!”
他看着田狗娃有点迟疑,便宝贬讥讽着,“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我只让你擦根火柴,冒险的是我!笨蛋,快点啊!”田在王的激励下真的点着了。
这种游戏连做了三个之后,王胜行突然发现了国彬领着玉洁站的位置最远,邪念猛生,把点着的鞭炮瓶,猛力的向他爷俩个人扔去。
一边跑向国彬和玉洁,一边口中嘲笑的骂道,“地主羔子,你们躲的再远,我也有能力击准你!快跑!哈,哈!……”
随着王胜行肆无忌惮的嘲笑谩骂,被装进小瓶子的鞭炮真的在小玉洁的太阳穴间炸飞了。险些炸着了她的眼睛,还好,只是眼角被玻璃渣子扎伤了,鲜血从那个不太深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国彬看着玉洁要命似的哭着和眼角的鲜血,气愤的到了王胜行跟前,想照头给他一巴掌,但他考虑到,他毕竟是个小孩子,把扬起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一举动,被前来喊孙子吃饭的田静先——外号(添腚眼)看到了,便指手画脚的骂开了:“吆喝,已经成了哑巴了还那么横啊!你以为你们家什么东西?!现在猪狗不如!你知道不,这个大院本来就是你们家的,现在呢,说不让你们站在这里,你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胜行,你,他,还有你们,再加上那两个小孩,把这个地主羔子弄出去!”田静先半真半假教唆着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围上国彬,把本性懦弱的哑巴国彬连推带拉轰出了大门楼外。
鬓角被炸出血的玉洁,看着叔叔受人欺负,举着粘血红的小手指头,哭得更响亮了……
这时,一向老实巴交的国彬不顾一切的甩开一群孩子,一手扯住田静先,一手指向玉洁,用一种让人费解的语言,打着手势示意着:——是王胜行先欺负人,炸伤了玉洁的眼角,我只是想吓胜行一下,并没有真想打他的意思。
田静先把脸一沉:“你拉我干什么?熊东西!”一下子把国彬甩了一个趔趄,“不就是炸伤了一点皮吗?离心脏远着呢!他怎么没炸别的孩子呢?全怪你们有眼无珠,呆站那儿,你呕啊,啊呕的说的是哪国语啊,鸽子似的,滚滚!熊东西!”
伴随着半争半怨游戏似的吵闹,“常家”门楼前又增添了十多个爱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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