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他常说她的腿很凉,父亲也总是这么说。出事后那几年,每天睡前,父亲就坐在她床边,一遍一遍地帮她拾搓脚,让血液循环起来。他布满老茧的双手按着她的双腿,告诉她每个穴位的名字,其实他也不过刚从别人那里学来的。父亲会按的穴位越来越多,她的腿仍没有知觉。
她常想起小时候,父亲同样用那双布满茧的手,一遍一遍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母亲那时脾气不好,时不时发火,总是拿她出气,要么罚站要么不准吃饭。有时更过火,一个巴掌就甩在她的脸上。父亲护着她,把她拉到一边,用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小声安慰说,待会儿带她去买小蛋糕。她才止住泪水,说,爸爸的手好疼。父亲笑了,告诉她是“爸爸的手擦得脸好疼。”她总是记不住,等到下一次,还是这样说。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品纠正她。如果现在她的腿还有知觉,父亲手上的老茧摩擦在她腿上,她应该也会说,爸爸的手好疼。
后来她来庙里工作,也许常活动的原因,父亲说腿没从前那样凉了。当时为了这份工作,父亲托了好些关系。这里工资虽不高,但拿的是县里文物管理所的编制,保障很好。同父亲同一批进机修厂的同事,有些后来调进了县委,身居高位。父亲是个脸皮薄的人,为了这份工作到处求人。她能想象父亲卑躬屈膝地站在原来那些老同事面前窘迫的模样。起初她并不很愿意去,后来还是妥协了。从小别人就夸她懂事,她想她只是见不得别人难堪。她那时已经不喜欢父亲再给她按腿,觉得别扭。父亲笑了笑说她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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