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习惯早已无孔不入地深入了我们的骨髓侵入了心脏最深处,虽然可以在忙碌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暂时忘记,但一旦回到暮色四合夜深人静时,思念却从每一根神经末梢传入脑海,不断浮现纠缠,始终是骗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傍晚的时候,我从画室出来,胃部隐隐的刺痛才让我想起来自己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斜着往沙发上一躺,拿过手机给顾念远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听到那边喂了一声,我笑了笑,说“臭小子,搭救一下你哥哥我呗,我饿到两眼直冒星,四肢无力头昏眼花了。”
“嗯,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用不用,嘿,准备好卡等会儿让我使劲刷就好了,我对你好吧!”我回答。
我到包厢的时候,顾念远已经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了,我走上前去拍了一下他的头,走到他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然后笑眯眯地盯着他,他无奈地对着我扯了扯嘴角,放下杯子说,“拜托,别这样盯着我笑,怪寒碜人的。”
我笑着骂了句“没大没小”,然后看着他捂着额头一脸怨气地盯着我,就好像一只受了气的小狗。
他给我倒了杯茶,水汽从杯子里升腾而起,鼻子里嗅到的是似有似无的清新茶香,他一直以来都是最知道我喜好的人。
我曲着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寒碜死他!
我一边说来这么贵的地方烧钱,一边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点了一桌子菜,要换成别人,应该早就揍死我了吧。大概是因为顾念远从小就被教育要成为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才这么包容我的吧。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餐桌上挥舞着爪子就大快朵颐。顾念远见我这副好像刚打牢里放出来八百年没吃饱的吃相,露出目瞪口呆备受打击的样子。但随后又细细地把剔掉刺的鱼肉蘸好酱放到我碗里,可我忙到连谢谢都没空说。
吃到七分饱,我终于放下筷子了,端过茶漱漱口。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胃被自己搞得太矫情了,不能吃太饱一吃饱就吐,所以必须懂得很刻意地节制饮食。
我想起我和顾念远刚勾搭成奸那会儿,我骗他我是乡下来的,我们家很穷的,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总被隔壁家王大爷家的大黄狗追,我没爸没妈只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所以自打那会儿开始他就一直对我好,我后来才知道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他,其实年龄却比我小三岁。
虽然他看着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极其挑剔讲究,根本就不是我嘴里说的那样子,也没揭穿我。后来我们一度熟络到大呼小叫地走街串巷,每天混迹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鼓捣着干坏事,虽然很多时候我一不高兴还会掐他的脖子捏他的脸,借他的钱不还,还常常厚着脸皮让他请我吃饭。
所以让我经常心安理得地叫他出来陪我吃饭。
吃完饭,和顾念远打了声招呼就回去,本来顾念远打算送我的,可我嫌弃他那辆兰博太骚包了就说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我回到家,洗漱完就准备到画室把一个游戏的宣传图画完,听到手机响了,接到那个有烂熟于心的前缀的国外号码打来的电话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还是抱有一点点的希望。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完,挂了电话以后一个人呆呆的不知道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多久,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窗外面不知何时早已陷入了一片黑暗,肆无忌惮的黑涌动着吞噬了周围能看到的一切。我颤抖着手点着一只烟,抽了几口,压抑的气氛,黯淡的星火仿佛在下一秒就可以点燃周遭浓洌而厚重的黑。
我掐灭烟,起身倒了半杯水喝完,悲伤绝望的情绪瞬间从心脏深处袭来,我伸出双手无助地抱住头,慢慢蹲下伸去,眼泪一颗一颗地就往下掉。
哭完以后,强打起精神来,逐个给我们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找到我哥简昊的尸体了。
等到哭累了嗓子也哭哑了,我就爬起来跑回房间里把门反锁,关好窗子,座机线拔了,手机关了,带上耳塞扯过眼罩躲在被窝里装尸体。
三年了,其实在这期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靠着告诉自己他还活着才可以勉强撑了这么久,但是偶尔还是会想,都这么久了,要回来早回来了,这种结果本应早该料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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