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父母的爱情几乎不在我的记忆中,没有许仙和白娘子的浪漫邂逅,没有牛郎与织女的遥遥相见。7岁之前的记忆有些依稀,只记得母亲在临终前不停的纳着千层底,任由手指上磨出的水泡破了又出,出了又破,直到把给父亲做的布鞋塞满整个柜子。临终时病床上的她一手拉着我稚嫩的小手,一手拉着父亲结满茧子粗糙的大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小手放进大手的中心,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耳朵里,父亲更咽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女儿照顾好!“两只浮肿的手无声的落下。父亲带着我在母亲的坟前种了两棵小树,他说他要我和小树一起长大成材。
父亲不是诗人,他写不出“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父亲不是歌手,他唱不出“彼岸歌声彼岸花,千百年后又相遇。”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用一生的行动证明着对爱的执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7岁的幼年女儿相依为
命,可想而知生活中的苦难有很多。父亲不会给我梳理长头发,发丝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麻,小姨夫用剃刀把一头梳不通的乱发撒了一地,父亲看着我光光的头泪花闪烁。小姨后来告诉我:那天父亲在母亲坟前的小树下坐了一个晚上。那时我们很穷,父亲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每当逢年过节父亲总会给姥姥买一瓶昂贵的麦乳精。姥姥说:“你还太年轻,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吧!"父亲倔强的说:“我答应过雪,定把女儿照顾好。”他每次从姥姥家回来,总会到树下唠一唠老人的变化,他知道母亲的牵挂。
我上小学时,很多同村的女孩子都辍学回家种地,我也因交不起学费被老师赶出了教室,看着父亲刚刚30岁就灰白的头发,我哭着说:“我不上学啦!"他黝黑的脸因激动涨的黑红,坚定的说:“我答应过你妈,一定把你培养成人,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那天晚上母亲的坟头上烟头灭了又明、明了又灭。从此后我再也没有被赶出学校,因为父亲卖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他还求亲戚托人到镇上的中学做饭,用工资抵我的学费。这是一所镇中心中学,有近千名学生,一个个能吃的像是正在成长的小牛犊。蒸馍也没有机器,全靠两只胳膊。父亲每天不到四点就起床和面,有时胳膊肿的几乎不能打弯。每当看到他晚上贴止痛膏那痛苦的样子,我都心疼不已。我说:“别干了,太辛苦。”他总是笑着说:“没事,蒸馍工资多,我还要供你上大学呢。”
小树见证了父亲一生的坎坷,也分享了他的幸福时刻。每个学期结束,我都是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父亲拿着奖状在树下抽一支烟,然后小心的带回家贴在母亲照片的下面。直到贴满了整整一面墙壁。我以全县前十名的好成绩考上郑州幼师,当时全镇只考上了我一个,父亲买了一挂长长的火鞭,红红的纸花在小树下铺了一地。
地。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再难熬的日子也只是转眼之间。30年前种下的小树已经参天,树下的身影依旧孤单。若非是他们生前约好了奈何桥上再相见,还是母亲对父亲的爱:一世姻缘心已醉,不喝孟婆忘情水。树儿成了连接生死两茫茫的电话线,那曾经的诺言一点一点的沿着树枝、树干、树根传递到世界的另一边,或思念、或苦难、或温情、或誓言,一切一切树儿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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