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下雨天

他们已经上了年纪，在日常的琐碎之中恍然间发现自己的激情已随风而逝，坐在公交站台旁，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的车子滑过，天下着小雨，凉凉的，像半融化的冰水，晃动，晃动。女人听见有破碎冰块的声音撞击在透明的塑料杯中，仿佛是一声干枯的低声呐喊。是不是不远处压在泥土中的野草在向上生长？尽管脚边街道夹缝中的看起来已如此狼狈不堪。

今天是等不到车了，女人笑笑，男人垂下眼睑，仔细想了一会儿，他的脑子不太清楚，刚做过手术，一段舒适的生活像是国产的药片，大量却不有效。然而，他还是想到了，真是愚蠢啊！暗自地咒骂一声，原来他们来错了站台。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来错了站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努力地想要去靠近一个终点，在他们专心致志的时候，在还不知道错误的时候，他刚才还站在那个自以为是正确路线的地方！而现在，这块清晰的站牌正嘲讽地立在这里，表情很是不屑地告诉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男人嘴里支支吾吾地骂着，女人偶尔回上一声，两人彼此在互相埋怨，如果这种情绪可以用来扑灭心中的厌烦，那么这些埋怨声就如同一罐罐汽油，无济于事。他们继续走着，在这陌生的地方，荒芜如一片干裂的河滩，人烟稀少，似两三根野草在远处晃动。前面究竟是什么？只是一顾走着，也许就不该有太多心思纠结，女人偶尔闪过几个不好的念头，如烟头还带着火星，幸好被男人及时掐灭了。

世道不太平，睁眼说这人间繁荣似锦。

突然一辆车开过来，停下来后车门敞开，他们心中一惊。待仔细一看，出来一男一女，年轻模样，似乎面无表情。男的清秀中带着些神秘的微笑，女的裙子快露出了大腿，一片白花花的，比菜市场上廉价的猪肉更让人感到腻味。于是他们越发慌乱了，连忙赶着往大路上走，在这雨天，在神经还算清醒的时候。

他们算是六十年代的人了，当年女人相亲时瞧不上男人，隔着门板撅起了嘴。可要说是讨厌也谈不上，他们那时不兴自由爱情这回事。四个与女人沾亲的老太婆在屋内坐着，一番说笑，定下了这门婚事。

当时男人朝女人望了望，女人微微地低了头，几十年下来，生下的一男两女进了城，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进城，可没想到迷了路，天气闷闷的，累得让人找不到方向，心也蒙了层纱。

现在的人倡导＂同居恋爱＂，叫做磨合一下性格，不知道这是不是从外国学回来的洋习惯？该守的东西没守，不该做的倒是全做了。

到了家之后，已是精疲力尽。男人＂呯＂地一声关上了门，呸了一口痰在垃圾桶里，女人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世道还算太平，人人都可以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