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历死亡，是在梦里。我的生命被定格在清晨的某一刻。我一边瞅着墙上时钟，一边回想着那些被无限延期的事与梦。顷刻间，泪如雨下。我一边喃喃地向母亲嘱托着什么，一边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活在当下，为什么不早一点去做那些力所能及的事，非要等到时不待我时才悔不当初。时至今日，每每忆起这个梦，我都心有余悸，虽说已时隔多年。
在更早些时，我还有过一个死亡经历的梦。相较于上面提到的那次，这次更为直接，我梦到的是我死之后的情形——我的身体平躺着，我的魂在身体的正上方漂浮着，犹如一个被定格的影子。那时的我没有痛苦，没有悔恨，更没有人类可循的记忆。也就是从这个梦醒开始，我的生命里莫名的多了两个词——时间、断点。
与梦相比，现实中亲历死亡更让人痛苦与震撼。
上上周，我随家里人一起回乡探望出院不久的奶奶。在半月前，我看望过将要入院的她，她的神情与状态与上次见时并无明显差异。可谁知当我踏上故土，当我再次推开那扇我从小就熟悉而后又变陌生的门时，我看到的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奶奶。当父亲凑到她的耳边问，“你认识回来的这几个人不？”时，我的眼泪在心底肆意地打转。奶奶说她认得，接着便艰难地一个个的指着认......
我看到了父亲的浅笑，脸色是那样的苍白。我明白，他也明白，躺在炕上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妈妈。我深懂一个男人将要失去自己的妈妈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的浅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在我第二次的死亡梦里，我泪如雨下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纵使她有种种我无法忍受的缺点，但在我将要失去她的那一刻我的心仍旧是痛的。
在我们回乡的第二天，我们一行人等去到了街上，目的是为奶奶提前预备一身寿衣。我看着那些尺码统一且肥大的衣服不禁发问，衣服真的需要这么肥大且统一吗？“这样的衣服就这样，人没了之后身体会肿胀，有时难免会穿不上，所以衣服都是加肥加大的，鞋子更要选大一号的。”店主如是说。就在此时，“大人们”又在为选择黄色还是紫色发表着各自的意见。见此情形，我好似悟道了什么，走上前忙说，还是让本人选吧，于是我们和老板说好后便拿着两套衣服匆匆的返回了家。
时至当下，奶奶仍旧卧床，生命将在哪一刻停歇我们谁都不知，但我们都在坚守。如若死亡能若我在梦里那般明了该多好，至少我们可以看得见。奶奶曾言，她的一生经历过三次生死之际。一次是她小时候遇险，一次是多年前的断腿，再一次便是这次的病发。人的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磨难，但总有一次会耗尽你所有的好运。虽说如此，但我并不认为这一次就是她的最后一次，我宁愿笃定的认为这是她人生里的倒数第二次。
前天我这里下了好大的雪，听父亲说那里也下了很大的雪，但我没有告诉父亲上午这里下的是雨，中午还下了一会儿冰雹，下午下的才是雪。就连天气都要一天三变，更何况一段漫长的人生呢。今天，我这里晴空万里，外加白云朵朵，我没再问乡下到底是否也一样，即便一样又如何？同样的柔光里不可能流淌着同样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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