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爱过你
普希金
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壹
北京的冬天,冷到刺骨,让人忍不住眷恋屋内的温暖如春。睡到午夜,突然开始干咳不止,没办法,只得坐起来,深夜可以干嘛?就顺便思考下人生呗。
最近在台里,看到、听到了很多事,有好有坏,我那不稳固的三观,又经历了一番半毁半建的过程,像柴姑娘所说,开始摇摇欲坠,后来土崩瓦解。
在一个阳光洒满办公室的午后,欧阳老师端着自己常用的白瓷茶杯,用她洪亮的播音腔,掷地有声地跟我说:“姑娘,还是别做媒体了。”这话像一道利剑,直戳心底。我知道她的担心。
欧阳老师今年四十有五,女儿不到四岁,还在上幼儿园,不管晚上熬夜加班到几点,早晨七点半,欧阳老师肯定会准时醒来,照顾女儿穿衣起床,送她上幼儿园,然后早早地赶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她做电视十几年,做过英文频道的主持人,做过国内新闻记者,后来又到台湾做驻站记者,现在转为栏目编导,这些经历,在我看来,心驰神往,精彩万分,每次跟她聊天,我总是忍不住耷拉着口水,边听她讲各种奇特的故事,边幻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人间滋味遍尝。”
她的办公桌上永远是东西最多、资料最杂的地方,上半年收视率最高的两期节目,她用了半年的时间来查阅各种资料,与之有关的书她全部买来,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一本一本地啃,邀请专家、学者,后期的剪辑和校对,从小样、粗剪、细剪到最后的定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我头一天到栏目组的任务就是写一期节目的大纲,在图书馆坐了整整一天,写出来的大纲繁琐累赘,但欧阳老师的第一句话是:嗯,已经写的很好了,再稍微改一下就可以。听到这句话,我立马觉得自己是做节目的天才,第一份提纲就有这么高的评价,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始料未及:就是这么稍微改一下,到最后开策划会的领导审核,我查了十几本书,看了专家意见,修改了10遍,最后还是被领导批得体无完肤。好吧,看来,笨功夫下得不够足,下次继续努力。
而节目做得好与坏,并不代表收视率的高与低。但是台里的所有费用跟奖金全都与收视率挂钩,也许你精心做出来的节目,因为没有战争场面,没有八卦内容,更没有满足受众的趣味要求,收视率就无法上升。栏目制片人是年轻漂亮的贺老师,在周二的例会上,用不容置否的声音强调:“我们只看结果。”
我看着栏目里的每个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窝,前一晚,因为领导的一句话:“节目拿到一套播。”所有人熬夜做节目到凌晨两点多,而欧阳老师除了节目又加班写简报,“要拿给上头看。”一天一夜,欧阳老师没合一眼,节目播出的时候,还守在电视机前,生怕再出什么差错。我们看节目是放松享受,他们看节目,如临大敌。第二天,组里的人都扛不住,领导在附近的宾馆里开了房间,大家一人一间,进去倒头就睡。而欧阳老师只是笑着揉揉惺忪的双眼说了句:“习惯了,我一直都神经衰弱,睡不着。”继续在电脑前噼里啪啦。
我看着她用一根皮筋随意束起来的头发,凌乱不堪,因为长期久坐而多出来的好几个“游泳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只能去帮她把杯子里的水续满,沸水翻腾,茶杯底曾的茶叶气质优雅地翻转上来,像在舒展浑身的细胞,茶水浓郁,可以振奋精神,欧阳老师就这样一杯杯地喝着,不停歇。
贰
睁开眼,窗帘外,透出温暖的阳光。我伸伸腿,把手机从下面的书桌上拿起来,“靠,怎么关机了?”赶紧开机看时间,“天呢,已经八点半了,要迟到了!”闹钟没响,手机莫名其妙没电,这注定是一个凌乱的清晨。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好衣服,背起书包,赶往公交车站,再看一眼时间:“还好,还好,应该还能赶上九点半的例会。”我给自己一个鼓励,气定神闲地等车,看到车来就赶紧上,结果又忙中出错,上错了车。坐在车上,我就只能感慨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反正迟到了,我索性跟售票员姐姐聊了起来。
她2005年开始在公交公司上班,那时候的薪水只有900多块钱一个月,而且工龄10年以上的才有15天的年假,一周休息一天,那时候还没有刷卡的机器,全靠人工售票,一天下来要卖几百张票,“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干售票员。”
但出于工作稳定、离家近的缘故,她还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到了公交公司。
都说北京很堵,“公交车沿着三环跑一圈,最堵的时候,跑一圈得五个小时。”她笑眯眯地跟我说着,好像这些都是过眼云烟,我问她:“不会觉得工作很无聊么?每天在车上坐着。”“是挺无聊的,但是工作稳定啊,我们现在都是半天倒班,上午的班是跑两圈,下午的班是跑三圈,要是轮上上午的班,我中午就可以回家吃饭,很轻松,一个月3000多的工资,已经很不错了。”她的儿子上初中,空闲的时间,她可以好好照顾家庭,接孩子上学、放学,陪孩子上辅导班。我坐在她的右侧,看着她年轻的脸庞上,脸色洁净,平静而沉稳。
她问我学什么专业,我说新闻。她点点头,“那挺辛苦的,每天跑来跑去,就不能照顾家庭了。”我嘿嘿一笑, “我爸从小都对我说一句话,一定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包括大学报志愿也是这样,而我,只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不想待在原地,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就一步步往外走呗,就走到了这里。”
她低着头想了想:“说起来,我从小到大,上学就是在家门口,工作也是在家门口,尤其这种工作,基本都没有假期,就一直在北京待着。”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问我:“你家是哪里的?”“河南洛阳。”“洛阳是个好地方。”“嘿嘿,是啊。”“可惜,一直想去都没时间去。”
我鼓励道:“以后去玩呀,洛阳牡丹花开的时候特别漂亮。”
聊到这里,车到站了,我起身站到门口,她突然叫住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好,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洛阳玩。”
“嗯。”我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嘭”车门打开,我背着沉甸甸地书包,奔跑起来,还能赶上开会的时间,“咕噜噜”,肚子又开始闹饥荒了……没出息……
叁
又是一晚的熬夜加班,上午十点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欧阳老师发来微信:“上午我就不过去了,你中午跟雪清老师去吃饭吧。” 在学校习惯了十一点吃饭,每天在台里要熬到十二点多,胃首先就抗议了,不到时间就不停地叫唤。好不容易等到雪清老师过来叫我去吃饭,高兴地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
吃饭的时候,碰到了负责财务的张老师,俩人熟络地开始聊天。
“上次事故对胎儿没影响吧?”张老师问。
雪清老师低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没事,我们家孩子命大。”
我惊了一下:“雪清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就前阵子开车上班的时候被追尾了,当时肚子直接顶到方向盘上去了。”她低头挑着菜,轻描淡写。
“那你老公现在在哪呢?”张老师把长长的拉面呼啦一下都拽了出来。
“他又去外地做项目了,他们公司离不开他。我当时出事的时候挺吓人的,医生直接就说让做好早产的准备。我当时心想,我们家孩子不到七个月就要出来了么?还好,孩子命大,还是安稳地待着。”雪清老师笑呵呵地说,“我老公当时也吓坏了,赶紧从外地赶回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是他接送我上下班,后来是我说没事了,让他赶紧回去工作,他这才走。”
“那你这高龄产妇,他不担心你一个人在北京?车是不能再开了吧?”张老师有些吃惊。
“没事,我现在都尽量打车,过几天我妈来北京照顾我。她得先在家把我爸教会了,老爷子饭都不会做,离不了我妈。”雪清老师半开玩笑地说道。
“雪清老师,您是高龄产妇?”我看着她短短地头发,一副白框眼镜,光洁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穿上校服都可以冒充高中生呢。
“我马上都四十了。”她转过头看看我,“高龄产妇可麻烦了,做检查都跟其他的孕妇不一样……”
我脑子里回想着欧阳老师说的那句话:“做电视的人,没有男人女人之分。”
人都有选择自己度过一生的权利,而在这之前,你的一天应该怎样度过?这两天在微信里,小伙伴们都在转一篇文章,感慨自己没有青春。因为年龄,我们被逼着做各种安稳的选择,80后更是提前就开始暮气沉沉。其实,都是因为我们害怕未知,渴望自己可以把握的东西。其实,青春不是我们还在大学校园里单纯无知的岁月,青春是那些我们永远朝气蓬勃,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敬畏、渴望,于是自己不断努力、奋斗、拼搏的时光。
毕业的时候,我们最喜欢的李凌凌老师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小人物,嗯,也许我们的一生不能有太多、太高的成就,但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永葆好奇之心,永怀对生命的敬意的人。我的人生从来都是没有计划和预设的,这样走下去,路或好或坏,遵从自己的内心本来就是件太过艰难的事情,但在这个充满怀疑的时代,有些坚守,未尝是件坏事。
就像,我曾经爱过你。也在等待着,另一个人来爱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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