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平塘大窝凼有一座全球最大的射电望远镜,民间把它叫做“天眼”,科学家把它简称为FAST。
从大窝凼出发,翻过几道山梁,再走二十来里山路,炊烟与白云相连的地方有个古老的水族村寨叫做三月塘。碗口大的杉木搭建的寨门口挂着水书牌匾,杆栏式吊脚楼依山就势排列在山凹中。
三月塘历史久远,居住着几十户水族人家。寨子西北角围绕一口水塘错落有致地长了十数棵桃花树。每年三月可以感受到阳光温度的日子里,桃花就竞相怒放。当水映桃花,青草地上鼓舞缠绵之时,三月塘就如诗画般展现出“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的意境来。景致好看,寨子也因此而得名。
马蹄形的群山怀抱着三月塘,几棵枝叶繁茂的榕树下,一条清澈透亮的山溪绕着寨子流淌。
山溪旁边,寨子东边山坡脚下就是远近颇有名气的韦永忠家。有几颗桐花树散乱地生长在韦家吊楼西侧,吊楼前是一个青石铺成的坝子。韦家的杆栏式吊脚楼旁边,呈丁字排列,还有一栋两层水泥砖墙建筑特别显眼,与水族房舍风格很不协调。
韦家祖祖辈辈都以采药贩药为生,村民有啥七灾八病就去韦家抓些草药来吃了,大都药到病除,而韦家从来不收半分钱财。
虽说韦家在寨子声望颇高,口碑甚好,但乡里之外倒是有些不同的传闻,说韦家其实祖上就不是水族人,其爷爷辈的上一辈是上门来的女婿。韦永忠并不在乎这些三三四四的说法,只是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药材生意。出自韦家的天麻、杜仲、灵芝早已名声远播。
除了经营药材的营生,偶尔有一些异乡客在韦家走动,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听说是来求蛊的。还听说这蛊术实际是韦家的看家本领,而那些草草药仅仅是掩护的营生。还绘声绘色地说起有一年春天来得特别晚,直到桐花都要凋谢了才有第一声春雷响起,而且是在拂晓时分。那时寨子里的族长就拿出火枪对天鸣放,以祈祷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族人有枪的拿出枪来跟着鸣放,没枪的就拿出锣鼓敲打。
三月塘锣鼓喧天、枪声和着零落的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天,历时半晌才逐渐消退。不知官家啥时候盯上了寨子里的韦家,就在雷声的掩护下,在锣鼓夹杂的枪声中混进寨子,将韦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后来才知道这些官兵是要夺走韦家的宝物,还说这宝物是韦家私藏的皇家宝物。
不到晌午,官兵就在韦家药房内一处隐藏的酒窖中找到了那件“皇家宝物”。酒窖中除了那件宝物,还储藏着十数坛上等阡酒。这阡酒都是酒中极品,官兵带头的当然禁不住沁人心扉的酒香诱惑,就命令官兵开了一坛酒,任由取了大海碗,赏给士兵一顿豪饮。之后命令士兵将剩余的阡酒全数抢走,预备敬献给上司邀功请赏。
一群醉醺醺的官兵抢走“皇家宝物”,牵着马驮了酒坛刚好上路,不料排头的官兵突然一声惨叫撞死在桐花树上,其余官兵相继莫名其妙地发疯,有的抱头鼠窜,有的痛哭流涕举刀自尽,剩下几个没死的丢盔弃甲夺路狂逃而去。
原来韦家奶奶早在那“皇家宝物”之上下了蛊,那些官兵抢到宝物之时就已经中蛊,喝下的阡酒正好加快了蛊毒爆发,之后相互感染,以致官兵全数中招。传说韦家奶奶本是苗族公主,嫁到韦家时就身怀绝技,之后代代传承,不断精进,将原本是苗家的独门蛊术几经研习,演化成了水族的独门蛊术——上水蛊(这名称大约是取上善若水之意)。
关于蛊术,民间传说没有几成是真实可信的,大多是道听途说胡乱编撰的故事而已。真正的蛊术忌讳莫深,密不外传,并不是养几条毒虫那么简单的事情。
除了苗疆蛊毒,其实可以施展“蛊术”的民族远远不止苗族。水族蛊大抵可分为天蛊和地蛊两大类。天蛊又分金蝉、银蝉、玉蝉;地蛊分金龟、银龟、土龟。一般的蛊仅能满足孩子般的恶作剧,不具备杀伤力。高级别的蛊由蛊媒和蛊诀组成,蛊媒由蛊师制作,一般采集昆虫、爬虫类动物制作,这个要看蛊师喜好,实际万物皆可制作蛊媒。要使蛊媒成蛊还需加诀,诀实际就是蛊师在制作蛊媒时植入的“咒语”,不同的蛊媒加不同的蛊诀。
韦家奶奶当年对官兵下的是银蝉蛊,中蛊者轻则神昏、性躁、唇焦、口腥,重则神昏意乱,产生视、听幻觉,直至猛鬼上身,最终精神崩溃而亡。银蝉蛊虽然在蛊毒的厉害程度上没有金蝉蛊狠毒,但这种蛊对蛊师的要求却非常高,只有最厉害的蛊师才可以施放并驾驭银蝉蛊。能驾驭银蝉蛊的蛊师在水族内被称为圣女。
这一皇家宝物事件之后,三月塘一切平静如水,凭借险要的地势,依仗水族团结强悍的民族个性以及越传越神秘莫测的“上水蛊”传说(那几个逃走的官兵把上水蛊描绘得简直出神入化),官兵自然不敢再次来犯。三月塘悠闲得很,越发与世无争,陶醉在寨子日出而作,日暮而眠的故事中去。直到一场天火降临,三月塘才又揭开幽深的面纱。
2016年,大窝凼天眼建成后不久就是水族的端节。三月塘的节日颇有新年的味道,寨子里随处可见天真烂漫的孩子们踏着脚,伸着手大声喊着“哈有啊!哈有啊!”(给我啊、给我啊)的场面。姑娘们身穿花边裙子,系花围腰,佩戴耳环、项圈、手镯等银饰物,与神采奕奕的小伙子们聚在寨子中央的坝子里吹芦笙、拉胡琴、敲铜鼓。
入夜,族人围坐在坝子中央的篝火边,吃着象征丰收的糯米团,喝着糯米酒,不时地发出“秀!秀!”(干杯!干杯!)的欢笑声,青年男女踩着鼓点纵情歌舞,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
端节过后的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将人们从节后惬意的睡梦中惊醒。这笨拙沉闷的声音每次轰响3分30秒左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时间虽短暂,这声音却像一记闷棍击中听闻者头部,并在太阳穴处强烈震荡,顷刻就会让人头晕目眩,敏感者甚至会失去知觉。
大窝凼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知道,这声音响起就是即将降下天火的日子。据老人们说,这天火每隔60年就有一轮降临,哪里听到的声音最为沉闷有力,天火就会在那个地方降临。
天火降临之前震慑沉闷的声音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号角,是天火即将降临的前兆。民间对这天火忌讳莫深,以至于有一种敬畏乃至恐惧。每当听到天使号角吹响,就有焚香磕头的,一些胆小的甚至借机躲到外乡亲戚家去了。年轻的后生受到西方科学文明的熏陶,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轻轻松松地把这声音解释为某种超级物体穿越时空引起的音障,或者理解为多维时空偶尔交叉产生的谐振。
传说乾隆年间的一场天火烧死了一条牛,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那头牛就眼睁睁地连牛角都烧成了灰烬。天火似乎是长了眼睛的,只烧想要烧的目标,天火瞄准目标后就从天而降,将目标烧毁之后又自动熄灭。
被传得津津乐道的是清朝年间降临在马蹄坡的一场天火,那场天火烧了一个美少妇,那可伶的女人是在后半夜躺在自家床上被烧成灰烬的。
和他睡在一起的男人叫毛子,当时酣睡如泥,完全没有丝毫感觉,早上醒来才发现老婆化成了一团灰。盖在两口子身上的被子只是老婆那边烧空出一个人形来,床铺都还是完好的。
毛子后来添盐加醋地说:“我正抱着老婆在亲嘴做那事,然后像做梦一样老婆就化成灰了……”他甚至还撕开上衣,展示胸部被天火烤卷曲了的胸毛给大家看,以证明天火曾经光顾过他孙悟空一般无二的金刚不朽之身。
马蹄坡的二娃和三蛮子斩钉切铁地说:“你下面那个东西肯定烧成了一条光背泥鳅了!”说着就要去脱毛子的裤子。毛子力气大是出了名的,当然没让二娃和蛮子得逞,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后来毛子娶了外村的张寡妇,村里人才从寡妇舒展开的皱纹中找到了毛子胯下那物的确存在的答案。而毛子也趁机夸张地炫耀:“呵呵,老子那东西被天火烧成了金刚钻,好用得很!”
这天火是不能扑救的,据说扑救反而会烧成七七四十九天的火灾。不过这三月塘的天火有点异常,过往的天火在“天使号角”响起的五天之内就会如期降临,可这天使号角接连响到第六天还不见踪影。
往常的天火总是神秘而来,悄然而去。民间对于天火来临的消息守口如瓶,绝不四处张扬,以免得罪天火。
时代不同了,这场天火即将降临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在天使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将一些围绕天火的道听途说编成离奇古怪的各种故事,借助网络以及多种渠道加以扩散。在大窝凼的记者以及科研人员从天使号角吹响的第二天开始就悄悄翻山越岭聚集三月塘,摆出架势等候天火降临。
随着天火神秘故事的不断传扬,民间人士也来凑热闹,有猎奇的,有抢头条的,也有前来探秘的。
经过历代相传,对于这天火,民间还衍生出了借火种的传闻。据说旧时一张姓人家,在县城颇有些名望,行事经商都顺风顺水。门当户对的婚事虽是甜蜜,只是膝下无子未得圆满。
直到不惑之年娶了妾才得一独生子,等儿子年方十六就急急忙忙给娶了一门亲。那女子芳华一十五,不单齿如编贝,面若桃花,还身段姣好,处事玲珑,深得族人宠爱。
可过门三年没给张家添男加女,邻里私下免不得就有一些闲言碎语,这着实让张家的乖巧媳妇凭添了愁烦。张家没少寻仙问道、求医问药,但始终无花不结果,焦愁与日俱增,不得欢颜。
巧在清朝那场天火降临之前,张家亡故的先祖托梦给这女子,说将有天火降临于乌鸡山,吩咐取天火烧过的泥土供奉在自家的土灶中,来年即可喜添贵子。
张家自然就去照办了,听闻天使号角响起,夫妻两就连夜赶往乌鸡山等候。天使号角响起的第四天,天火果真降临,夫妻两将那天火烧过的泥土捧回一捧于家中碾成灰沫,再加黄泥搅拌后涂抹在柴火灶炉膛里层,日日夜夜烟火不断,焚香磕头加以供奉。
次年张家果然喜得贵子,之后接连又得了三男一女。张家和美喜乐,其乐融融。此事在民间更是被传得活灵活现,成了妇孺皆知的天火事迹。
还传闻一个姓文的银饰商人,破败潦倒之时走投无路。后经高人指点,去天火焚烧之处借了火种供奉于神龛之上,数年之后就生意兴隆通江达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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