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雨情,快意泯恩仇。大多数上梁山的英雄在其落草之前都有一段风光时刻。例如林冲曾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还有美娇娘为妻;武松作为打虎英雄威风凛凛,人人称赞;就连风骚大胆的孙二娘,开黑店卖人肉包子也是做得风生水起。杨志是少有的时乖命蹇之人,他从出场到上梁山,没有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天灾人祸接连纠缠,真可谓是《水浒传》中的“倒霉雄”。
杨志:《水浒传》中的“倒霉雄”幸运的人都是一样的,而倒霉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杨志出身名门,是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子,本该在边庭立得战功,为国家朝廷效力,然而他的出场却是为皇帝押运花石纲。十个制使押送太湖石,偏偏只有他的船在渡黄河时失陷,上天让你没活路,喝口凉水也塞牙。杨志好不容易突遇大赦,来到汴京城上下打点,本想再补殿司府制使一职,却遇到了歹毒贪婪的高太尉。俗语有云“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小人心情不好,不但不体恤杨志,还非抓其失纲不来首告的小辫子不放,君子怎能不倒霉呢?杨志后来的遭遇可谓“一口宝刀引发的血案”。走投无路的杨志不得不去集市出售祖传宝刀,可偏又遇上了泼皮牛二,非要让他展示如何“杀人不见血”。杨志提出杀只狗给他看,牛二非要胡搅蛮缠、步步紧逼,一心想讹其宝刀。杨志本不是书香门第,所以他不可能耐心地和牛二一直讲道理。相反,他“将门无犬子”,一身本领,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现在面对牛二接二连三的纠缠激将,如果他还无所作为,也就不是“青面兽”杨志了。杀了牛二人人拍手称快,但是与杨志而言,却是“自找的麻烦”。收拾泼皮无赖的活本该是官府来做的,但是官府却畏惧退让、无可奈何,硬是让为人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的英雄拿前途乃至生命来为民除害,真是莫大的悲哀。
杨志:《水浒传》中的“倒霉雄”也有人认为杨志活该倒霉,如果是林冲就会绕道走,万万不会与小人流氓论短长的。就算是鲁智深,好一仗痛快的速战速决后之后定将找好退路,走为上计,绝不会前去自首,不得快活。但在我看来,这二者落草之前出身不高,原本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和家族重任,跟我们现在的普通人一样:只求现实安稳,若能活个逍遥自在便是极好的。然而杨志是有远大志向的,即使幼年流落关西,家族也将“弘扬祖宗遗志”的期盼暗藏在了杨志的名字当中(其名谐音“扬志”),这是他难以逃离、必须担当的使命。一个没落的名门之子在虎落平阳时依旧有其风范和为人处世的坚守,这份“迂傻”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贵。
当然,这种家族名誉的枷锁也让他的形象大大受损,比如看不清社会现实,一味只求能被重用,哪怕是为梁中书这种搜刮民脂民膏之人贡献自己的谋略和智慧,做押送生辰纲这种杂役奴仆应做之事也是在所不惜。当身处乱世的英雄将为国为民的大义不断被个人的家族荣耀所牵绊,有己之所图,他的人生格局就会越来越小,即使行善举施道义也是儒家主张的义利关系的第二重境界——“以义为利”;相反,一旦他冲破世俗功名观的束缚,便会让自己的人生格局越来越大,走向真正的大自在,即纯粹为行善而行善、为苍生疾苦而奔走的境界,这才是儒家认为的最高境界——“以义为义”。就这一点而言,鲁智深算是一个。他也常自找麻烦,霉运连连,但他所奋身干预的事,没有一件和他切身相关;关涉到他人厉害,他无不慷慨赴之实践着真正的“以义为义”。虽然金圣叹认为杨志和鲁智深都是为一百单八将中的上上人物,但认为杨志“写来是旧家子弟”,终究摆脱不了家族的光环与牵绊;而认为“写鲁达为人处,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杨志:《水浒传》中的“倒霉雄”倒霉的杨志仕途失意也就罢了,卖把刀也能犯下命案,他就这样一脸蒙圈的被“人祸”的洪流裹挟着,不断偏离仕途功名的道路,冲向更加倒霉的远方。押送生辰纲遇到吴用等人,可谓是将倒霉的杨志逼到绝境。杨志有别于一般武夫,他有勇有谋,对江湖盗匪如何劫道了如指掌,所以接到运送任务后便周密安排。一路上智藏行踪、巧选路径、智变时辰,对属下也是严苛管教,做足了准备。然而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吴用等人也非等闲之辈,来了一出智高一筹的“以智对智”。其实吴用等人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他们假扮枣贩,七个武艺高强的壮汉赤条条躺在那里休息,怎能和一般瘦弱胆小的商贩相比?军中众人口渴难耐,在这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处,竟然先遇枣贩,后来卖酒汉子,难道是在编电视剧?明知黄泥冈歹人横行,这枣贩买酒毫不疑心,还责怪杨志太过多心,若是初来乍到的“商贩小白”,又何必走这偏僻之地,走大路岂不坦荡?......这样的漏洞俯拾即是,然而此时口焦心燥、与众人离心离德的杨志,哪能敌得过吴用等人的天罗地网?
生辰纲被劫带给杨志的是一次痛苦的领悟:想要得到重用是难以实现的。时乖命蹇的他甚至想过要自杀,但是一想愧对父母便消了这念头。即使后来上了梁山,也是他借助群体起义的力量,引起朝廷关注,寻求人生价值之路的权宜之计。只可惜招安后,杨志还没等到边庭立功、朝廷封赏,在随宋江打方腊时,刚刚过了长江就病倒在丹徒县,后病故。他的人生就像自己在三十六天罡中所隶属的“天暗星“一样,黯淡无光。究其一生,到底意难平。
杨志:《水浒传》中的“倒霉雄”罗贯中写杨志笔墨不多,甚至大多是与他人合传,但是通过杨志作为将门之后的失路之悲将整个国家上至皇帝权臣,下到县官小吏只图一己之私,以个人好恶治国理民的政治失道、社会不公的小说主题凸显出来,就更显力量。良将尚且如此,草民情何以堪?
生活在国泰民安的今天,我们个人理想价值的实现可有多重选择,但依旧在很多孩子身上看到了杨志的影子。他们用单薄的肩膀承载着家庭的期望负重前行,幸运的经历一番“寒彻骨”之后,终于成了父母期盼的样子,以灵魂的走失换来人生的“顶峰”;不幸的敏感脆弱,挫折连连,在种种压力和质疑面前,俯首称臣,抑郁轻生。孩子有什么样的人生格局,未来的社会就会是什么样子。作为父母,需要让他们在自我价值实现的道路上逐渐思考自己和他人、社会的关系,不断打开自己的人生格局。我相信只有通过自己内心验证的“风光时刻”,即使从此以后要风雨兼程,难有坦途,他都不会迷茫绝望。
因为眼中有亮,心中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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