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钱丹青边嚼着嘴里的花生米边说,“地球上每天有两万五千人死于饥饿,其中三分之二是儿童。”
桌子上的海碗热气腾腾,里面是浓厚的牛肉汤。钱丹青不吃面,却打了一碗汤。“你还挺懂行,”褚俊说,“以前我去面馆,只知道跟人家要面汤,从来不敢奢望别的。”
“牛肉面馆都可以打牛肉汤喝,这是规矩。不过这儿除了牛肉面,西红柿面也真心不错……”钱丹青捧起海碗,凿凿实实喝了一口汤,“继续刚才的话题,”她说,“所以你觉得,人存在的价值,究竟该用什么来衡量?”
临近午夜,将台路的兰州拉面馆散落着四五桌客人,形单影只的人们坐在桌前进食,带有淡淡倦意。钱丹青同褚俊走进面馆时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运营商提示今天是世界粮食日、且行且珍惜。
褚俊也拿出手机,发现并没有人联络他,便让钱丹青去找座,自己去取面。
再次坐下来时,桌上已是丰盛的一餐。钱丹青点的西红柿鸡蛋面的确很不一般,上面还撒了把花生米。“老褚,你看这个场所,这就是一个时空交错的出入口。你看来这里的人都多么疲惫,极度疲惫的人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场所,就是出离的最佳时机。实话告诉你,我也疲惫。”钱丹青的眼窝确实深陷了,在这几年里,她的状态不算好。
“其实你不用这么拼。”褚俊说,看钱丹青不作声,又转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能。”钱丹青答,低头吃她的西红柿面。这个刘海剪得实在业余,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
钱丹青和老褚的友谊,也算是一种诡异的缘分。明明是孤男寡女,却没有任何粗俗的勾当。当一个人直抵另一个内心深处,看到他不为人知的痛苦、不为人所理解的快乐,还有那黑暗自私的一面,尤其是那一面,这两人就有了独特的亲密。
“我知道,七年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钱丹青说,“只是如果我现在离开,他没有我就无法再工作生存,我做不到这样撒手。但是硬绑在一起的这些年,我也要枯萎了。我现在只想一次性赚一笔钱给他,好和他分手。”她顿了一下,说:“因为我希望他能放了我,所以我不能放过我自己。”
钱丹青说话时没有再咀嚼食物,手臂撑在桌子上,把筷子举在半空。这个姿势很优雅,它间接向褚俊传达,世上有些事,放弃比继续要难。
“你呢,做好离婚的准备了么?”钱丹青把皮球踢给褚俊。
“已经在准备了。”褚俊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我一定会做的。”
钱丹青心里清楚,褚俊绝做不到离婚,只是他自己还不自知。这个世界上,能凭一己之力完成离婚这件事的男人寥寥无几。更别提褚俊根本没有第三者,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吃羊肉串儿吧,热着呢。”
钱丹青把红柳串递给褚俊一支,两人砸吧起来。又把牛栏山小二倒上两盅,热络地碰杯,屋里这才有点儿烟火气。
天花板上的灯泡憋了一只,另一个也发出嘶嘶呀呀的声响,使光线变得忽明忽暗。老板明明上个月把全屋都换成了节能灯,不知为何这桌天花板上,还挂着两颗满是尘土的钨丝灯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微醺的二人相继走出面馆儿。互道晚安后,两人朝反方向缓步前行,期望从冰凉如流水的夜色中,汲取一丝神智。
分别的地方,谁家挂了一只海棠般妖艳的灯笼,在逼仄的小路上倒出一抹倩影。钱丹青与褚俊暗自庆幸,自己仍是灵与肉的动物,保有着生而为人最原始的冲动。在这股冲动的驱使之下,那些曾经出逃掉的心思,都有了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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