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变了,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那张笨重,略带有油漆味儿的书桌已被一张精致的小方桌替换了。桌上随意摆放的书本倒显得干练别致。原先那股慵懒、闲适的气息此刻却悄无声息的躲在某个角落,也许正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若不是壁柜里仍旧残留的那一堆书,他恐怕完全记不得他曾经来过这个房间,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他最先进入她的房间可以说和这堆书是推不开关系的,以后一切的一切也恰如书的扉页一样慢慢展开。他们俩会在街道还未苏醒的早晨,亦或是某个傍晚,甚至可以是晚上,月光刚刚溢满整间房时,探讨着生与死,爱与美,或是书本上的一段故事,各抒己见。他们会为《基督山伯爵》中的唐泰丝打抱不平,也会被《解忧杂货店》中的情节所触动,痛哭流涕。有时,他也会搞怪,向她讲几个鬼故事,或是假装喝了她桌上的水中毒,尽兴的表演着中毒后抽搐的面部表情,而这些常常让她怕的睡不着觉。那个时候的夜晚总是如此的漫长,长的让他欣喜,长的让他忧伤。到此刻,他才瞥到窗台上的那一株盆栽,它真小,小的让人心疼,蜷缩着身子却依旧绿的刺眼,似乎在卯足劲抗议这场早到的肃杀。打开窗,迎面扑来的冷风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他有点怀念那个夏天的午后。他用他粗笨的双手摆弄着那一株株说不出名的小玩意儿,先是倒沙,浇水,待到沙子湿了再撒上小石子,铺上青苔,最后才敢规规矩矩的将那些绿精灵歪歪扭扭的轻放在上头,他也算有点灵性,知道在庆祝大功告成之前要先将它们置于暗处,以免它们还未面世就匆匆死去。以这株盆栽为借口,他总会找到理由给她打电话。在寝室,在厨房,在操场,甚至在厕所,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地方都会毫不犹豫的拨去,这样子像极了《兄弟》里的李光头。而每次的对话都像是按剧本编好的来讲,“那个小家伙最近咋样?”“还好”“你呢”“还好”,然后他就心满意足的挂掉电话,开始构思下次的“会谈”,想着想着心里常常会乐开了花。他伫立在窗前,终于笑了,好像笑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是那样的奢侈。其实明眼人很快能观察到在他笑容的最深处有一道疤。也不知太阳是何时拨开他眼前的那片云,硬生生的照在他脸上,身后拖着一个魁梧、宽大的黑影。站在一旁的那个小女孩,从他进门到现在,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怪人,以及他一些怪异的行为。她忍不住问:“后来呢?”“她去了远方”说这话时,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而后像刚完成一个庄重仪式一样,他转身,走了。脚下的那道黑影紧紧的跟着他,越来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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