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水牢,小謝在碧渊派囚禁的日子自然好过多了,每天洛星渊都会准时给她送饭来,也给她换了一件新的衣服,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会死皮赖脸的陪她说会话,但时间终究不会太长,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会被逼着在飞鹤峰练剑,但是练完剑,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到她这儿来,每当这时,她就会捂着鼻子满是嫌弃的赶着一身臭汗的他离开,然而他总会重复一句话:“哪有娘子这般嫌弃自己的夫君的?”曾经几次,她气得都喘不过气来,但渐渐的,却不在意了,反而像哄小孩一样的哄他离开就算了。
然而闲下来的时间,纵使她又自由之身,一出房门还是会被许多双目光盯着,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她何曾不想找到一条秘密小路逃出去,可是如今就连几丈高的墙她都翻不过去,而且行动又慢,莫说有那么人不好逃离,就算是没人看着,估计她难以逃之夭夭。碧渊派内错综复杂,很多楼阁亦是依山而建,好在她还能处于山端看看别处的景色,她想,师父一定很担心她吧,还有空,如今又怎样了,一月之期愈加临近,她时常会想起那日洛星渊离开时认真的眼神,还有那句让她惊愕良久的话,她自己都会笑出声来,这些时日的相处,在她眼里,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被父母宠坏,说话做事都是那么任性,然而她又慢慢开始有些同情他,这样的感情越滋生她就越想打醒自己,看清自己所处的处境,每次她都会选择避开他的目光,那些许幼稚,却不带深浅的目光。
每到吃饭的时间,若是发现她不在房内,洛星渊便会在碧渊派内到处寻她,一开始,她还有意戏弄他,但他总会弄的人尽皆知,搞得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弄得她又尴尬又无奈,于是她也只能每次到点乖乖的呆在房间里等他了,她知道,整个碧渊派内,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对她的,其他的人不是像看待犯人一样,就是一脸冷漠。
还有一个人,很奇怪的一个人。
她的房间临一湖而建,蜿蜒木桥通向湖心,湖心有一精致楼亭,每至夜,都会有一男子坐于其中点笔写字作画,起初她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碧渊弟子,但是后来,她渐渐发觉到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那男子身着青衣棉袍,似乎很怕冷,与碧渊派其余弟子着装倒是大有不同,而且他发不结髻,任其垂下,并不像成日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每次他的出现,身后都会跟着几个侍从,这倒是碧渊派少见的情景。
每夜透过窗户,她只能看清他的大概轮廓,他侧身的模样,竟安静的如画一样,或许是一位高人吧,她这样想。有时,她也能听到隔水传来的琴音,动听怡人,让她这个精通乐理之人都感到陶醉,难眠之夜,伤心之夜,总是会在他的琴声中消散,就像知心知己一般,使她安然入睡。
偶然一次,她隔窗凝望,被洛星渊看见了,她当时正静静的发着呆,看着眼前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被洛星渊一扰,惊吓不小,伸手不自觉的想关上窗户,却被洛星渊挡下了。
洛星渊走到她身边,看向窗外。
她低下了眉。
许久,洛星渊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此时也在望着自己,说实话,她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反正都是碧渊派的人就是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他竟然主动坦白了,“他叫洛眉,是我哥哥。”
就这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惊讶了,她好奇的问道:“哥哥?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洛星渊转身走了几步,道:“哥哥并不和我同母,听说他天生体弱,便一直处在落云阁看些书籍学些字画琴艺,爹爹倒是时常去看他,却也不怎么管他,至于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他,他性子冰冷,小的时候我还和他闹闹,长大了,我也就不怎么和他说话了,所以,对他我也了解也不多。”
“原来是这样…”她原来还以为是一位年纪很大的高人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实,她现在可以理解他的琴声中时常隐现的那股低落伤感之情了,这样的生活一定很苦,对于他来说。
“哎!你在想什么呢?”洛星渊转身看见她喃喃自语便跑过去敲了她额头一下。
小謝回过神来,随即两眼冒出火光,叫道:“哎呦!你干嘛!很痛的!”
洛星渊没有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焦急的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不行不行,你只准喜欢我一个人!”
小謝差点晕过去,生气的回道:“谁说我喜欢他了!还有谁规定我必须喜欢你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洛星渊有些俏皮的道:“无所谓啊,反正你成为我娘子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的!我相信我总会打动你的!”
这句话戳到小謝的痛处,她突然安静了下来,眼眸里的光也渐渐褪去。
洛星渊意识到这话说的太随意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培养的感情又付之东流,心里甚是后悔,他看着眼前伤心的小謝,很想安慰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謝转身看向窗外,此时,那个男子已经走了,月色下,清冷的楼亭,潾潾的湖光,看着这般景色,她心底的哀伤突然喷涌而出,泪在她眼角盘旋了片刻纷纷流下,她凄然道:“洛星渊,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不懂吗?其实你只不过想填补你自身的空缺,你就像个孩子一样,只知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其实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洛星渊急了,慌忙道:“你不要这么说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只要说出你想要怎样的我,我改还不行吗?”
小謝听后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她摇摇头狠狠的推开了身后的洛星渊,趴到桌上,把头深深的埋在手臂里,喊道:“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走!你走啊!”
她的心,他根本就不懂,跟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心,早就已经冷了。
洛星渊看着小謝伏在桌前埋头痛哭的模样心里也难受不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如此讨厌自己,他只想她留在他身边,他也相信,自己是喜欢她的。他没有离开,伫立片刻,他低声说道:“对不起…”。
小謝没有回他。
他有些不安,想了会又说道:“我…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玩,这些天你一定闷坏了吧,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然而小謝依旧伏在桌案上,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但哭泣的声音却渐渐静了下来。
洛星渊知道此刻最好让她一个人静静,于是道:“那…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他又看了眼小謝,缓缓转身离开了。
夜间,她又推开木窗,熟悉的景色,还有那个仿佛已经融入景的人,都在。
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一日又一日都在眼前流过,她突然想到,当她要成亲的消息传遍天下时,师父师姐她们会怎么想,不会真的误会她贪恋红尘吧,如果她真的嫁给了洛星渊,她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她突然怀念起空手掌的温度,即便在寒冷的洞穴里,依旧能让她感到全身暖暖的,可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他还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吗?如果她说出事情经过呢?碧渊尊人不就想知道这些吗?可说了又怎么样呢?半生莲不在了,但自己又实在不想牵连师父,但如果只说出那个人呢…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不可能再放过她,能不能让洛星渊帮自己…呵呵,这又怎么可能呢……
一夜之内,她想了许多许多,伴着从窗外传来的琴声,风声还有凄厉的雨声,是啊,她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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