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理事会读写营第五期古风写作班第一课作业。
引子：轮回的时空繁复交错，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从何而来，去向何处。
狐界五年二月，新王即位，幻作女子。
西方远山传来嘲笑之声，人间出一怪异男名曰姜尚。整日于灵狐池前打坐垂钓，并以火炽之刑残杀池中九尾猫鱼。这些猫鱼形似狸猫，九尾鱼身，躯壳稚嫩是灵狐修炼的最后一重实体，也是最脆弱容易被外界伤害的一重。姜尚垂钓九九八十一天，在池边一盹，饱睡三天后复又捕鱼食肉。
是年深冬我出生。母亲是长村贫穷的仆妇，家中十女一男独子五岁上夭折，自此夫妻双双日耕夜作辛苦非常，只祈祷能再诞一子。那夜间，母亲自觉腹痛欲便，秉烛摸进茅房，解开腰带刚刚蹲好，只听扑通一声婴孩顺着一股血、尿、羊水混合的汁液滑进粪坑。连忙唤家人打捞洗净，不想又是个丫头，白煞了出世时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哭！
未满月时，父亲借口家贫将我托予车把式送去外村赠养，走在半路遇猛兽袭击，车把式将一干猪肉腊肠推下车做诱饵以争取时间逃命，最后抛出的一物便是我。
猛兽近前来嗅，我晓得那是狼人，睁眼冲它微笑。狼人却留下泪来。我前世的父亲，今生依然只有遥遥相望的缘分。
晌午时分，狐王巡界，在暗日的雪地里发现奄奄一息的我，唧唧地哭着，面目已青紫。周围是狼人杂乱无章竣巡过的脚印。
这女子容貌艳丽，似雪中腊梅绽放，火辣辣的凛冽。她自以为得道，手指按我天目，企图一窥究竟，终于被我的记忆之光刺痛了手指。她抱我在怀中，惊异地看自己流出殷红鲜血的手指。我突然记起上古时，也是有人这样抱着我，轻抚我，指间一抹嫣红绽放，从此我便有了生命——那时候，我是一张狼骨琴。
狐王带我回宫殿，因我不承百兽之露而找到一人间女子哺我乳汁，女子夫家姓苏，自己刚刚生下小女取名苏柳儿。我因拜苏杨氏为养母。
长大一点，王时常对我讲太祖的故事，盘古开天地，伏羲造人，已修至无形界的上王，即被人间奉为女娲娘娘的那位。于是我特意去女娲庙，进香的市井果然络绎不绝。庙门前那个瞎眼算子硬生生拽着我衣角不让过去。我厌烦爻卦测算，恐怕遇到不好的结果会忧心忡忡，更怕遇到好的结果要受到无法实现的现实的煎熬，还有些模棱两可的叫人琢磨来琢磨去都是枉费。瞎子好生恼人，非要我听他说话，拉拉扯扯间耽误了时辰。
回到霜绛林已是夜幕，一个人的脚步踩在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吱喳作响。我忍不住舞蹈起来。突然发现了藏身树干后面的少年。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火焰，神智已然呆傻。
“你是谁？”我问他。
“我是这片土地未来的王！寿王！”他答。
我笑起来。骄傲的人类！
“我才是这片土地未来的王！”我逗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痴痴对我说：“也好，你做你的王，我做你的奴仆便好！世间万物，凡属于我的皆臣归于你！”
换我愣住。仔细看他，少年英气的眉宇，也许不只是单纯骄傲的人类呢！还有，在他面容中，我怎么隐约仿佛看到谁的影子？却是模模糊糊的感觉，一倏而来辨不清晰。
他问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
他开心了，说：“那我赐你名字！我要叫你妲己！”
我说随便罢，反正我要回家了。再见。
他还想追问我家住哪里，但是我已经使出幻形之术不见了踪迹。这一次的邂逅，很快便被两个人忘记。
我有二位挚交。一是同在狐王门下学习修炼的小狐苒弓，一是隔壁轩辕冢内由一块陪奁的九头稚鸡玉挂修行成精的石玑。我们三个要好，学人在轩辕老爹的坟头上立了长生香结拜为姊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她俩大我岂止百岁……），但求同年同月同日飞升，甘苦患难与共。
大家都说我们三个站在一起，水灵灵粉嫩嫩就跟同胞姐妹似的。不过一根秧子上长的葡萄还有酸有甜呢，我们之中，美丽聪明都第一的要数苒弓，石玑脑子活修行的成绩比我好，我则比石玑多三分颜色，因为狐族修炼的秘术有一项叫驻颜，源自上王娘娘亲传。
回到灵狐湖畔，姜尚还在钓鱼。我溜过去悄悄解开他腰上的绳绦，把那些兜在布巾里的猫鱼放回湖水中。姜尚一把捞过我的身体圈在怀中，用胡茬扎我的耳缘。他的气息从我皮肤上滑过，嗔怪道：“小妖！又来捣乱！”我叽叽咯咯笑，“你吃掉这些猫鱼，王会心痛的！”他脸色大变，将我推坐在地上。“你是她同谁生的野种？”声音粗戾。每次都是这样，当我提起王，他便恼火。王教导我修习驻颜术，我越来越像她和历代上王，孤僻的美艳。我知道正是为了这种面孔姜尚才肯我接近他。他要在我身上看到其他女子的影子。他认定我是王的生女，认定我是与王有血缘关系的小狐妖。只他不知，几百狐妖修了同一种法术便长出同一张面孔，女妖的媚惑都深藏不露，手段却各有千秋。
我晓得，他爱王。他日复一日在灵狐湖边垂钓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的爱欲。他想一个女子对他更多注意。
可这于我，是多么疼痛的刺伤啊！
姜尚，姜尚，我在第一眼见他，便开始爱了。这是连苒弓与石玑都不知晓的秘密。她们害怕三味真火，不大肯到灵湖边上去。我的手段，就是等，也只有等。
纣王七年春三月十四日。成汤女娲庙。
为庆祝隔日的女娲寿诞，纣王带领一干臣民浩浩荡荡前来祈福。进得大殿只见香氛袅袅烟雾缭绕，纱帐帷幔重重掩不住女娲金身婀娜而立，纣王隐约觉得这女子在何处见过，正好象心上朝思暮想不得遇见的人儿。
这纣王，恰是当年与我在霜绛林外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他看到上王娘娘的塑像，立刻觉得非常熟悉也是必然。
纣王待文武百官礼拜事罢，回头看了又看那帐中人像。终于忍不住提笔在庙殿墙上写下一行大字：“纣王到此一游！”有老臣上前劝阻，说日后被百姓看到恐有辱王者威风，反受了纣王一顿白眼。
次日，上王娘娘莅临人间。游至成汤，见合城黑云笼罩鹜鹫盘旋，知道国家气数将绝，走近庙殿，又看到纣王七扭八歪的几个大字暗暗好笑。如此孩子气的君主，怎么能稳坐八方朝野？于是不动声色上殿接受天下朝觐。等众人兽统统散去才唤狐王留下低声商量如何挽救这王朝的颓败之势。
狐王仔细揣摩，说自己收留一人间女子，年方二八，亲身传授法术若干，如谴去辅佐君王未必不能扭转乾坤。上王娘娘沉吟半刻，忧虑地说，“此事干系甚远，动辄牵累天上七十二神宿，事成则天下太平，不成则生灵涂炭。恐怕这女孩年幼力薄做不了天下的主啊……座下再斟选两名修为出色的孩子同去助她一臂之力，权且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话分两头，那边狐王与上王正在商议派我去成汤，我却在灵狐湖畔终于得到姜尚的亲吻。多少年期盼多少年等待，多少年受他伤害我却默默忍受。就是为了今天在他怀中换一个轻轻的吻。他终于肯正眼看我，不把我当作狐王的替身吧。我眼角一串泪珠滚落跌进灵湖，发出铿锵之声。他笑起来说我傻，用温暖的手掌拂去我面上泪痕。我望他，唯愿生生世世相依相偎在一起！
爱一个人的喜悦该如何隐藏呢？我捂住彤红的颊却捂不住激越的心跳。我是被遗弃的女子，所以对爱有更执着的渴望。我用了十六年的等待换爱人轻轻一吻。为了他，我开始在左肩胛下三寸的皮肤上长出一点玫瑰红色的守宫砂。那个位置，是心底最深处。
纣王八年夏。
听从费仲的进言，纣王决定娶苏护之女为妃。苏柳儿其人天生丽质不假，只是出生时难产，落得日后心智不全，十六岁的大姑娘还常常做些幼稚顽童都不屑于做的傻事。姜尚随我去拜见养母，见到柳儿，握了她脉门说这病也许有医，只是药石之间要很费周折。
苏护听闻连忙作揖，恳求姜尚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女儿一救。斟酌再三,姜尚决定亲上昆仑山去采药，我愿随他同去，无奈狐王不准。
若早知道他这一上昆仑三年不归，我必定拼了养母哺育之恩也不要他离去。可世事难料。
姜尚离开灵狐湖畔不满七日，狐王宣我上殿。养母携柳儿立于王座旁。我还未走近，苏母快步扑上来跪在我面前，口不开泪先流。我错愕地看着。众人皆肃穆，唯苏柳儿手持一朵紫琉姜花天真无邪地笑。
她们要我，代苏家女儿上花轿。
草画插图一张，瑕疵已：P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