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不再等我吃饭。
跟我交往的朋友一开始都会惊讶于我是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但从小到大,大多时候父母愈是打击我做某件事,我愈是反叛。可是反叛不意味着直接起冲突,一来不想伤了双方和气,二来实在难以说服他们妥协。于是,我学会不动声色的反叛。
但往往很多时候,有些不成文却雷打不动的家规,不愿却很有默契的遵守着。比如:一家人共进晚餐。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利于促进家庭和睦的家规。
同时,也是个让我紧张不已的家规。
还是少年时,一放假就闲不住,总跟朋友往外瞎跑。出门前我记得父母的告诫,一定要报备去哪里,跟谁一起,去多久。次数久了,自然厌倦这样的重复。那个时候想着趁着父母上班偷偷出门,然后晚餐前赶回家,这样就能完美的瞒天过海了。但还是太天真,很多次不但没办法赶在爸妈下班前回家,而且远远迟到了晚餐的时间。
晚上六点,是个令我恐慌的时间点,倘若我还在外面,同时电话铃声响起,我就知道我的行动已经败露了。电话那头是一连串的质问,匆匆赶回家后更是种种指责,自觉委屈,有时便丢下一句:“那就不要等我吃饭啊,你们可以先吃啊”顶撞的后果毫无疑问被冠以“没心没肺”的罪名。
习惯的形成是件不容易的事。在我已经习惯他们要等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神奇的不再等我吃饭。上一次跟朋友出去玩,我又一次“晚归”,便给家里的微信群发了条信息:不用等我吃饭啦。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真的“听话”的不再等我吃饭了。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等我了,他们说饿了呗。
我没有追问下去。
漫长时间里,他们曾经固执的要我遵守的约定其实就是要我无条件的接受他们的管制,伴随着这样的漫长时间,管制也发生着改变。他们会妥协,因为时间,也因为我们慢慢变更的身份。
(二)
舅舅跟爸爸有点像,他们的教育观念是相似的。过年回老家的时候,长辈聊天的话题少不了自家的孩子,孩子必定涉及到家庭教育。
大家久违的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年之际,长辈们总是会感叹自己衰老的有多快,孩子长大的真快。
我的00后的表妹,才刚刚上初一,她的“长大”连我都感叹太快。
我仔细看着坐在我旁边打扮成熟的她。厚重的底妆把她的脸刷的惨白 ,大直径的美瞳在她的眼睛里略不自然,红唇格外的显眼。我不反对化妆,只是这样的妆容掩盖住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胶原蛋白。
刚开始感到诧异,舅舅应该是极力反对她的“长大”吧,舅舅不应该妥协的吧。
后来忍不住问表妹,你这个打扮他们不会说你吗。
她抬抬下巴,回答我,当然说啊,说不动就不说了呗。她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骄傲。
后来又从长辈聊天了解到,我的表妹已经从学校辍学一个月了。这又让我感到诧异,舅舅应该是会让她一直念书,直到大学的吧。
带着困惑的我边吃着菜,边听着他们的话。
“不愿意读就随她吧。跟着我学做生意,帮我点忙也好。”
“也是,学会做生意,赚点钱,也可以过得很好。”
舅舅不擅妥协,却会妥协。
他们的妥协更多是无可奈何,做出的让步,是一次又一次的说不动。他们也知道是无用功,于是不费口舌。
是对我们寄予的期望的降低,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不错。
(三)
朋友大学学的是日语专业,同样的,他们家也很“传统”。
在她报考日语专业之前,她就跟我说过,他们家里的人有浓烈的仇日情绪,有时甚至谈日色变。日本人生产的产品,他们家绝对不会用。之前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的新闻播出以后,她爸爸在荧幕外也是咬牙切齿的。
我一直好奇她爸爸是怎么妥协的。
“一开始真的是极力反对,但我真的想为自己的喜欢去争取一下。我真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其实他们对日语专业没我那么了解,可能见我这么喜欢,又觉得学日语对我没有什么坏处,所以同意了呗。”
看起来顽固的不肯作出妥协,有时候会因为这件事本身对我们本身没有什么坏处,而放手让我们去做。
他们可能对我们喜欢的事物一无所知,但他们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坚持而默许我们去做。
最后。
因为时代背景,生活环境,接受的教育的差异,父辈与我们总是存在代际差异。
父辈好像总是固执己见,
其实他们的妥协也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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