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张贤亮
“任何人都抵御不了享乐的诱惑。”父亲像把一切都看透了的哲学家似的笑着。“他们现在也不承认自己是禁欲主义者了。”
注:从美国回来的父亲看到改革开放后的北京,它不再是离开时那个贫穷、破败的城市,不再以艰苦朴素的面貌示人。北京人的迪斯科跳的也很好,不比香港人差。在这里“享乐”代表着资本主义的金钱、财富、欲望。在战争刚刚结束的中国,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北京缺少资本,也就少了资本主义的诱惑,人的欲望是被压抑的。然而改革开放后,首都人民的生活富裕起来,在满足衣食住行需求之外,也有了更多的欲望。父亲是一个资本家,他从来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在他眼中欲望是正常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无需压抑自己的欲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现代化、都市化的过程中,也伴随这人的欲望的解放。
唯其有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
注:许灵均对过去的一切有所留念,他不可能果断地和父亲离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他受过党和人民的关怀,也被资产阶级抛弃过、被人们抛弃过,受过污蔑、受过迫害。做右派的那段日子对他而言无疑是痛苦的,但在偏远西北的农场,他感受到了自然的温暖、淳朴的村民的温暖、郭谝子的温暖以及秀芝给予他独特的温暖。他曾经被抛弃,曾经在无边的痛苦与绝望中想了却此生,但自然给了他力量,草场上的马群给了他力量,还有秀芝,是他那段苦难岁月里最美、最温暖的一束光。他经历过过去的痛苦,也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他留恋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也留恋这片土地的苦难与幸福。他所经历的苦难,何尝不是整个中国那时的苦难,他那来之不易的幸福,不也正是经历过波折的中国来之不易的幸福现在吗?有了过去的苦难的衬托,今天的幸福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形体上的相似消除不了精神上的隔膜。
注:许灵均和父亲外表是非常像的,但几十年的分离使他们经历了不同的生活。父亲在美国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一个坚定的资本主义者。而许灵均在国内经历了许多苦难,他早已与西北的农场融合在一起,与劳动人民融合在一起,与这片脚下的土地融合在一起。他的信仰,与父亲是根本不同的。
月光斜射进来,在马棚的山墙上,划出一条分开光与影的对角线,一匹匹牲口的头垂在马槽边,像对着月亮朝拜似的。
注:这实际上是许灵均内心对自然、对生命的崇拜。
土百灵和呱呱鸡发出快乐的和惊慌的叫声,从草丛中窜出。它们展开翅膀,斜掠过马背,像箭一样向杨树林射去。他骑在马上,在被马群踏出一道道深绿色痕迹的草场上驰骋,就像一下子扑到大自然的怀抱一样。
注:这个时候,许灵均已经完全和草原、和自然、和土地融为一体,也许在自然的怀抱中,他才能真的无拘无束。
“说实话叫啥犯错误,要都不说实话,天下就乱套了。”
注:文革的时候有太多因为说实话犯得错误了,然而一个老牧民都知道说实话没有错,那些红卫兵能不知道吗?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有什么能比在别人眼里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更宝贵、更幸福呢?
注:人的价值在于奉献,奉献自己的价值,自己的价值才能够被发掘,才能获得更深层次的幸福。
人,毕竟是美好的,即使在那黑暗的岁月里!
太阳完全隐没在西山后面了。她射出的几束剑似的桔黄色的强光映着山顶的晚霞,又从晚霞上折射下来,散在山坡的草场上、山下的田野上、田野的村庄上,最后变成了一片柔和的暮色。
注:柔和的暮色,既是一天的结束,也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在这充满希望的田野上,也许许灵均看到了希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