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青春里所有的欢笑和泪水酿成一坛子酒，总有个二货愿意陪着你痛饮。从清晨到傍晚，从懵懂到沧桑，喝到酩酊大醉，头枕着黎明沉沉睡去。
我，天蝎座。性格偏执阴冷，感情一旦陷入便不死不休。 2005年冬天，高二。初恋提出分手，我身披寒冷的夜幕坐在教室顶楼的天台上痛哭。
“生无可恋，失无所失。” 关北面色苍白地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坐下，用力地揽过我肩膀，烟头在嘴边忽明忽暗。 “二货，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和关北认识时小学三年级。当时村里的小学只有一二年级，三年级在两公里外的镇上。关北恰逢其时出现，头顶着五五开的发型，开口闭口喊我“乡下鬼”。我初来乍到，面对地头蛇的种种挑衅只能隐忍。
1997年秋天，关北跟随父亲来村里探亲，见到我又是一连串不友好的问候。地头蛇身份已转换，我怒起，跟他干了一架。小山村的午后云淡风轻，田野里散落着未捡拾干净的稻穗，被阳光烤出阵阵清香。 五秒钟，关北被摁倒在田埂上，一嘴稻草。“这次不算，我回去换个鞋子。”关北踩着棉拖跑了，片刻后跑回。五秒钟，关北被摁到在田埂上，一嘴稻草。
从那之后，乡下鬼变成华子，并在之后二十年风雨同路。
我一直认为关北是年少时候的第一任导师。没有他，我会在黑暗中继续徘徊很久。他教会了我怎么翻墙出去泡网吧，怎么抽烟喝酒，怎么考试作弊不让人发现，当然还有，怎么写纸条给喜欢的女生。
03
2002年春天，初二。关北暗恋隔壁班的长发女生。苦思冥想后，将一张纸条郑重地交到我手上。我瞄了眼，顿觉气血翻涌，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对你做个小动作吗？ ……这份带有性骚扰意味的情书最终还是送到女孩的手里。之后一个月，我沦为他跑腿的信鸽。事实证明，八卦是不分年龄不分阶层普遍存在的，年级间谣传我与女生恋爱的消息长时间霸占校园桃色新闻版头条。信鸽表示很愤怒，罢工。关北叼着烟，一脸沉痛地看着我。“我信任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信任个屁， 这是原则问题。” “五包鸡腿，三袋香肠。” “不，老子有原则的。”
关北的脸愈发沉痛 。 “十包鸡腿，外加三十个游戏币。” “成交。”
我嚼着鸡腿，看着关北左手垮着书包，右手牵着长发女生的手走在黄昏的乡道️上，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渐渐拉长。五年以后，当我牵着女友的手，踏过江南烟雨时，关北在离我一百公里外的城市，发疯似的大街小巷乱窜寻找我的身影。
04
学习需要勤奋，考试需要天赋。庆幸后者我有，关北也有。两人一起上了县里的高中，同一个班级同一排座位同一宿舍，关系好的像连体婴儿。我个性高傲，无意中得罪同学，被高年级学生在校外围堵。关北没吭声撒腿就跑。当我正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他又跑了回来，手里拎跟沾着牛粪的木棍，照着学长们的脸上各抽了一下。抽完拔腿又跑。 结局是关北在家躺了两个礼拜，而我依旧活蹦乱跳。去关北家看他时，二货正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啃苹果，嘴角破了一块皮，啃一口嘶牙咧嘴。我看着嘿嘿直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生在和平年代，远离纷争和战火。挨一顿打，便演绎成生死之交的样子。
05
2008年夏天，大二。我和女友吵架，心烦意乱时给关北发短信：我一定很喜欢她，哪怕知道有段路需要跪着走完，失无所失。发完信息，我乘坐凌晨第一班大巴去了绍兴。下车后看见女友憔悴的脸，我忘了心痛，忘了发出去的信息，也忘了发信息的手机。 2008年夏天，关北从芜湖赶到杭州。二百七十六公里车程，关北重复拨着同一个号码，关机。未知的恐惧会在人心里无限放大，直到灵魂颤栗。当我牵着女友的手踏过江南烟雨时，关北在一百多公里的城市，满大街小巷的乱窜，偌大的校园和校外三十多家网吧酒吧满是他凌乱的步伐，每步都踩着绝望的节奏。夜幕深沉，关北颓废地坐在操场旁的长凳上，烟头在嘴边忽明忽暗。路灯昏黄的灯光流淌下来，将他的影子渐渐拉长。 “二货，我们都要好好的” …… 人类善意的情感无非亲、爱、友。恋情现实，带着期望和索取远走天涯，往往未走到一半便已曲终人散。亲情沉重，隐忍间背负一生重责。友情纯粹，来去皆是清风两袖，亲疏爱憎皆凭一己好恶。
06
2010年初夏，大四。我拖着一箱子行李前往芜湖。关北在一家中型公司实习，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有酒有肉。忘了那个月，醉过多少次，说了多少话。醉意朦胧时，两个人细细数过青春里每一个女孩，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哭泣，每一季的春暖花开，每一场磅礴大雨…… 关北的女友请我们吃饭，一顿酒喝到我舌头打卷。关北喝的急，三杯白酒下去便趴在桌上不再动弹。女友抚着关北的背，和我聊起08年夏天的那个夜晚，关北给她打电话，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听完沉默，然后喝完桌上所有的酒，不省人事。
07
“二货，手机打不通，死哪去了？” “绍兴呢，手机丢车上了。” “二货，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 “忘你号码了，你在哪呢？” “芜湖。” “老子那么难受，也不过来看看，不怕我死了？” “死毛，现在不是很快活？” “嘻嘻”。 ……
08
我经历过你经历过的那些经历，看着许多人走进生命里，又在生命里走散。我们成了彼此的过往。人生的路兜兜转转，以你的位置画一个坐标，穿越轮回穿越四季。曾经，当下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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