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17日,这个时候的广州已经完全是夏天的节奏,空气闷得紧。这个世界灯光霓虹,车水马龙,真是热闹。
今天是叶时予28岁生日,刚和同事聚完餐各自分开走,现在正坐在回家会经过的猎德大桥上, 夜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十点过后的广州好像终于没那么热了。广州是没有没有冬天的,不像湖南的冬天冻雨冰雹连绵不断,常常冻得人脑子发木,自从奶奶去世后,她越发觉得湖南冷了,喜欢上了这个没有冬天的城市。
手机里爸爸发了条微信:希望你今年早日找到你如意郎君,不要太在意很多面上的东西,只要本人有潜力就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女孩子不要错过你的黄金年玲,不比男孩有时间熬,你要相信我,爸爸才是你最知心的人,没有人会关心你这个事,希望你一定放在心上。
再往上翻记录都是问自己要钱的,不是要钱就是催婚,偶尔带一句注意身体不要感冒。时予看着微澜起伏的珠江水怎么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从哪个瞬间开始自己的生活不再是自己的生活。是从妈妈得了CA之后,高三陪着妈妈化疗,最后高考考砸了开始?还是毕业又因为妈妈复发辞掉了一份不错得工作去了亲戚家的小工厂开始?又或者是妈妈刚去世,爸爸嚷着说弟弟妹妹两个人他负担不起,她不管妹妹那就让妹妹辍学开始?还是到后面弟弟妹妹的学习生活都要她出钱出力,家里人情往来全部要她操心开始?还是其他哪个瞬间?怎么过着过着就一步步把自己掏空了呢?
怎么这毕业后五六年一晃而过,就像被偷走了一样。
妹妹终于要大学毕业了,但是她说她还想读研。时予好想说,妹妹姐姐这些年好累啊,姐姐也好想再为自己的人生去努力试一下,要不你读了吧,毕业就去工作。。。。。。可是看着时晴渴望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睛,她终究没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平静地告诉妹妹,读研就没办法继续提供经济帮助了哦,自己要好好准备。
弟弟复读六月份就要再一次高考了,现在成绩应该马虎能上二本吧,以后的活着或者不活着都不管啦。时予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年龄大了,没钱没本事,你自己弟弟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让他不读了去打工。 那时时月初升高填错志愿,考上的没报,报了的没上,要读高中只能去最差的镇高,乌烟瘴气,书能不能读好不说,人肯定学不得好。那时刚毕业一年的时予拿钱送礼求人把弟弟送去了考上了的高中。现在想想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那股子勇气去找人把事办了。再后来弟弟复读也是她出钱找学校给送进去的,中间时月生病差点确诊白血病,也是她一个人带着时月在医院检查,几乎整整四天没休息。这些好像都与他们的爸爸无关,甚至他都不知道。
时予已经很久没有叫过爸爸了,有什么好叫的,一个根本算不得爸爸的人。
抬起手摸摸脖子上的吊坠,两枚顶针,奶奶的遗物。她想老太太在山上也住了大半年了,新家也不知道舒服不舒服,她现在过去找她会不会被她打。可是她真的很想老太太啊,想她用粗糙的手再摸摸她的脸,想她冬天给她烤红薯夏天给她摇蒲扇,想她斥责她为什么又有几天不给她打电话,最近是不是好累;想听她说你快回家树上还给你留着板栗。。。。。。
人生无家别,世事两茫茫啊。
凌晨12:30 时予发了最后一条朋友圈:小店从今日起无限期打烊,感谢新老顾客这些年的光顾,从前不周到之处请各位海涵,祝各位老板以后平安喜乐。
配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自拍,至少最后大家看见的是自己的笑容,便不再理会。
路过的一对年轻情侣,轻轻地走过来担心地问:”小姐姐心情不好吗,要不要我们陪陪你呀“ ,你看这个世界依旧在离你不远的地方阳光洒满大地,只要你愿意再走一步,你就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可惜啊,行至此处已是精疲力竭,时予指了指旁边的蛋糕微笑着说“谢谢哦,我等朋友过生日呢,你们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想“年轻真好,看什么都是有希望的”
你要真说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好像也没有,最难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让时予觉得一直被卡着脖子不能畅快呼吸的是没有希望了,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希望。她可以再这么活下去,被人说是一个好姐姐,好女儿,但是再也没办法成为自己的时予了。
她没有死,只是她的青春和梦想为她丧了命。既然如此,这往后活着和死了也一般的日子不要也罢。
蛋糕是最爱的榴莲千层,一如既往的好吃她想,只是好吃也腻,拿出水喝了几口,顺带把攒了一瓶的安眠药也吞了。拿出手机看了下1:15,时间刚刚好,还能有半小时,1:30-2:00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她已经观察一个月了。给好友转了两万,如有必要就拜托他处理后事了 ,剩下几万都转给了时晴,希望她有一个比自己圆满的人生吧。再清空所有手机个人信息,不能死后再被人窥探啊。
最后拿出便签写了一句话“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自己选择退出游戏,和任何人都无关”,连同手机以前放进防水袋子。
夜色浓郁,周围也再无人影。开始困顿的时予对着吊坠说“ 奶奶,麻烦你大半夜收拾下屋子,我要来找你了。”像一粒石子扑通入水,几息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时予,时予,快醒醒,文老师上课了!!”,好刺眼的阳光,小璐怎么叫我上课 ?我们都毕业多少年了。。。
睁开眼,多媒体上显示2007年5月17日
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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