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搁浅的鱼
武老师：
今天，我从一地鸡毛的生活中抽空给您写这封信以表达对您的歉意和感恩。
也许这封信来得太迟，可是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是这种心理：自卑、自我封闭，不知您能否理解并原谅我？
当年的不告而别其实是长期家庭矛盾激化的一个结果。
当我的父亲半身不遂后，我妈选择了到处哭穷、抱怨，我爸也变得极度自私，家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本来亲戚就不多，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身边连条狗也没了。
一
往事不堪回首。
那几年的日子我至今回忆起来都忍不住落泪。
每次放学回到家中，患病的父亲哭哭啼啼、摔砸东西，母亲无休无止地抱怨：“俩吸血鬼又回来了，这日子啥时是个头？……”仅有的跟我们血缘关系最近的舅舅和姑姑们都认为我们兄妹俩太自私了，不应该继续读书了，应该出去打工。
妈妈说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去打工，但是“哭穷”却非常敬业，她的努力终于吸引来一个“慈善家”，“慈善家”说让我们听他的话可以免费供我们上学。妈妈激动地说：“咱们遇到贵人相助了”，让我们跟着那个“慈善家”走。
哥哥不走，说马上就要高考了，不待抖擞了，妈妈就哭起来指责我们不体谅她，家里揭不开锅了……
于是，我和哥哥编谎言跟班主任老师请了假，跟着那个“慈善家”走了。
也就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二
在慈善家的引荐下，我们来到了石家庄市一个县里的中学—一所常年因教学质量差而濒临倒闭的私立学校。这所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雇佣一些人从其他学校挖成绩好点的学生冒名顶替他们学校早已辍学的学生的名字去考试，诱惑就是管吃管住,另外，大眼睛的张董事长还给我们承诺，会供我们上大学，上到哪供到哪。这个诱惑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在那里待了几天，我们就感觉出那所学校比起涞源一中来学习环境真是差得要命。哥哥和我不想在那里，想走，于是我们到小卖部那个公用电话那里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那头母亲带抱怨的哭和数落再次把我们留在了那里免费吃住。
回？回哪里？
我和哥哥身上总共加起来不到二十元，连路费都不够。就是回去了，家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半身不遂的父亲成天家哭哭啼啼、摔摔打打，母亲成天家只想抱怨哭穷，根本不想着用双手撑起这个家撑起孩子们的未来。
三
“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温馨的港湾，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有力的后援。”
不知武老师您能否理解？
当初我没有跟您说这个情况一是因为我妈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告诉老师，二是我始终认为跟老师说有啥用？我们的妈妈就是想贪便宜让别人帮她供孩子读书然后她将来享福。跟老师说这难道让老师给我们出钱吗？
这书，念起就念，念不起就算了!这命，我和我哥都认了。
在那里待了半年后迎来了高考，我哥顶替的那名学生那年的高考成绩是472分，离本二线差11分，我顶替的一名学生参加的中考，成绩是536分。考完试后，没有人理我们了，当初给我们画梦想蓝图的可亲可爱的张董事长也不知去哪儿了。
那时，一直在做梦的妈妈才知道上当了。
也就从那一刻起，一直想上大学很努力刻苦的哥哥永远地离开了校园。
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哥哥流下的泪。
四
然后，我们去打工了，去的印刷厂……我哥到今天也是一直在干印刷的活儿。
受不了那份苦的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到涞源一中。感恩当时的赵主任没有阻拦我，让我恢复上学，郭老师也很热情的让我很顺利的坐到了193班的教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您一直不放弃我！我执意没有回到197班是因为当时我觉得太丢人了!就想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班级里坚持到高考结束得了。
那几个月里，我度日如年，我不敢面对曾经的同学们，害怕他们笑话我、看不起我……当我在校园里远远地看到你见到我就故意躲开时，我知道是我把您的心伤透了！
多年之后再回想当初的事情，我发现就是我当时可笑加可怜的自卑心理一次次地让我错失了好多来自您和同学们的正确帮助引导，导致我如今的悲惨结局。
那年高考结束后，无知的我被招到了职中对口升学班，在那里背了7个月的农学理论知识考入了河北农业大学林学院，之后的求学之路也很艰难，一直在打零工的我有时连生活费也挣不够，跟我妈和哥哥要钱太恐怖了，他们一般情况下都是轮番打电话骂我，骂我是吸血鬼，在那种情况下我草草地找了一个在工厂里打工多年的男的结婚了，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结婚10年之久，养着两个孩子，过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
武老师，十几年后的今天给您写这封信主要就是想告诉您：“您是我这前半生中为数不多的值得我终身感恩的人之一！电影《小丑》里有一句话‘贫穷是真正的病’，武老师，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都‘病’了！”
希望您能原谅当年我的撒谎出逃。
希望您能原谅当年的我可怜又可笑的自卑心理。
我不会放弃生活的希望，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想着通过学习和劳动去改变命运。
永远感恩您！
您的学生：搁浅的鱼
2020年3月20日
（《写信》原作，无修改）
源自：暖阁闲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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