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和小裁缝

巴尔扎克和小裁缝

      每个小女孩大概都怀有一个成为服装设计师的梦想，一技傍身，淡定自如。裁缝出身的姨妈成为我得天独厚的条件，打从记事起，姨妈家简直就是我的彼得潘乐园，那些颜色鲜艳的花布头令人毫无抵抗力，各式各样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碎布头在姨妈的巧手下宛如变魔术一般，三下两下，一件小衣服、一条花裙子就成型了，简直令儿时的我叹为观止，对姨妈崇拜不已。

      记忆里，姨妈家角落里摆放的那台神秘的缝纫机发出的暧昧邀请，像吸引少年的神秘磁铁，看一眼就足以神魂颠倒，那份激动又颤粟的快乐贯穿了大半个童年，令儿时的我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像一名真正的裁缝那样端坐缝纫机前，娴熟的踩踏，任凭流畅的针脚静静流淌，细腻而缜密，像把心事一吐为快。

      趁姨妈不在的当儿，我和表弟还有表姐，三个人呼啦啦全部凑到缝纫机前，你推我搡、一通捣鼓，直至成功的把针线搅成一团乱麻。有一次，毛躁的表弟在抢夺中不小心把表姐的手指头给缝上了。当缝纫机的针头准确无误的扎进表姐纤细的手指，鲜血立时涌出。我们几个小孩吓傻了，表弟也因此挨了板子。自那以后，缝纫机如同让坏巫婆吓了咒语的纺车被放置顶楼，只有当姨妈有活计的时候才得以搬出来，放置客厅中央，姨妈端坐缝纫机前，奏响美妙的缝纫之歌，宛若钢琴家演奏拿手曲目。而我总是安静的伫立一旁，目不转睛地看姨妈飞针走线，羡慕姨妈可以驾轻就熟，缝纫机在她手中宛如被驯服的小兽，任其摆布。

      某个周末的下午，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我从姨妈家里搜罗了一堆花布，心满意足的般运回家。我将那些比理想还绚烂的花布全部摊开，放在地板上，预备给洋娃娃设计无袖高腰连衣裙。那个下午，空气里冒着愉快的泡泡，快乐得如同偷情。小裁缝忙前忙后，煞有介事地量体、画图、剪裁、缝制，这些规定动作早就在小裁缝心里完成了成百上千次，整个流程可以说一气呵成。完成剪裁缝制后，将要给娃娃试穿的时候，小裁缝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哪个糊涂蛋竟然成功的把袖口给缝住了！怎么可以把袖口缝住呢？小裁缝顿时傻眼，设计首秀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小学的快乐时光随着被缝住的袖口一起被封存起来，升入中学后课业繁重，各种学科应接不暇，各类考试接踵而来，令人无暇顾及其他。印象里中学三年的周末大多被妈妈关在家里写没完没了的作业。乐器碰得少了，也不再涂涂画画，连幻想都被无情掠夺。放置姨妈家顶楼的缝纫机随着时间推移被渐渐淡忘。当少年一日日长大，缝纫机终成为古董沉寂在久远的记忆中。

      成年后，工作、结婚，一切按部就班，不曾想孩子的出生令封存已久的设计梦呼之欲出。买来小巧的电动缝纫机，网购缝纫书籍。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对照教材学习缝纫技巧，直到上手操作。当接通电源，伴随缝纫机工作时发出的蜂鸣声，内心的欢愉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就这样，经过一番摸索，缝纫小白竟然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小衣服和小裤子。从此小裁缝一发不可收拾，以发掘每块布匹的灵魂为己任，还原布匹的本来面貌。那些色彩斑斓的花布在小裁缝的绘制下摇身一变成为小小孩童的衣服，小裁缝为他们取名“妈妈的爱”，挂在网上赢得不少赞誉，甚至有人发来订单要求定制，令小裁缝受宠若惊。

      “哄孩子入睡后的夜晚，不论多晚，总是忍不住看书和听电台广播，和一切人声鼎沸的娱乐绝缘，和人群疏远。轻踩缝纫机给孩子做衣服，在深夜的灯下读，在清晨认认真真的喝一碗白粥。”小裁缝在某年某日的笔记中写到。

      回忆是时间的礼物，谁的心中不曾藏着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呢？感谢年少时候的蠢蠢欲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尝试丰富了成长岁月。感念生活，让你我在多年后如愿以偿。能够勇敢做自己的人总是最酷的。时常在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也许会牛刀小试选择学一把设计，那么这个世界上会因此多一个神采飞扬的设计师、少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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