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

三十九床的老爷子七十八岁，看得出来他的性格很开朗，说话风趣幽默，能睡能吃，精神状况极佳。一头白发根根直立，四方脸盘，蒜头鼻子，花白的胡须看起来和头发一样刚硬。他黝黑皮肤，额头的皱纹杂乱无章，面容上写满了经久岁月的沧桑。

我发现，只要是没有任何他说话，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哼哼唧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上身穿着一件老式带领的线衣，下身一丝不挂，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助处理。我侧面打听了一下，老人因不慎摔倒而导致髋关节粉碎性骨折的，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两天有一位中年妇女在照顾他，没有看到家中其他人来过。我发现这位中年妇女性格也很外向，她动不动就和老人开玩笑，不像其他做子女的对自家的老人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尊重。特别是为老人收拾屎尿的过程中，开着玩笑用巴掌把老人的光屁股拍得啪啪作响，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耐烦的态度。

今天上午十点多，来了一位五十出头的男人，他背着手在老人的床前看了看。然后对陪护的中年妇女说道：“液体还有这么多，啥时候才能出院呢？”陪护的女人说：“看这情况液体输完怎么也到一点多了，你们先办出院手续吧，一点多出院不耽误事。”

我打量了一下，这位男人身高约一米七几，理着一头板寸发型，天庭饱满，面色红润，戴着一副近视镜，看起来非常有气质。他穿着雪白的衬衣，外罩一件浅灰色夹克，笔挺的西裤，皮鞋擦得铮亮。从他的穿着和气质来看，必定是一位吃公家饭的人。

“我不想出院！”就在我猜测着这个男人身份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老爷子说话了。他说话好像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和别人开玩笑时说话那么中气十足。

“不想出院？”男人听了老爷子的话，瞪大了双眼，背着的双手又抱在了胸前，他好像对老爷子的想法万分的不理解。他盯着老爷子厉声问道：“不想出院，那你想怎么办呢？”

“……”老爷子没有说话，闭上眼里把头转向了一边。

那位中年妇女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贴心地帮老爷子掖掖被子，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这时候又进来了一位刚刚做过手术的老太太，相随着陪伴的人大概有七八个，病房里霎那间不安静了。

那位男人看了一眼隔壁床上，皱了一下眉头，对中年妇女说道：“我先走了。”

“你忙去吧，一点钟液体就输完了，我先准备一下东西。”中年妇女对那位男人笑着，笑得很灿烂。

男人走后这位中年妇女也出了病房，并没有像她刚刚说的那样准备什么东西。我隔着门看到她去了对面的那间病房，随后就听到了她和别人打趣的笑声。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位中年妇女和病床上的老爷子是什么关系。

“老爷子，中午想吃什么？”半小时后，我正在为老丈人的褥疮上抹药，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我没有回头就知道是那位中年妇女在说话，她在征求老爷子的意见。

“你吃啥我就吃啥呗。”老爷子显然是心里不痛快，懒洋洋地回道。

“我中午就喝白开水，你行吗？”中年妇女呵呵笑了两声，“我看你一天三顿饭少吃一口都不行，除了睡就是吃！”

“人活着就图的个吃穿，不然的话这么辛苦有啥意思。”，老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看吧，吃啥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说完这句话，没等到老爷子说啥，中年妇女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中年儿女走后，老爷子又闭目养神了，为了配合自己的心情，他持续发出带着颤动的呻吟声。一向不喜欢八卦的我，禁不住问隔壁陪床的小年轻，他告诉我说那位中年妇女是老爷子的儿子请的护工。他说老爷子的儿子工作太忙，儿媳妇侍候公公不方便，就请了护工二十四小时护理。他这样一说，我心里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