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大学,第一次离开家乡那么长时间,在陌生的城市里,有灯红酒绿,有繁华街道和高高的楼房,但是却缺少了家乡带给自己的那种安全感,让自己觉得有所依靠,有所庇佑,听不到家乡的口音,每日用普通话交流,偶尔说起方言,我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方言是不是有些别扭呢。
再回到家乡,在公交车上,互相交流的人们,甚至是公交车上的广告也说着一口家乡话,以前觉得有些土的家乡话,在那一刻让我真正感受到了家乡的感觉,在家乡话的包围之中,感觉到安全感,亲切和熟悉,在陌生城市里有过的那种惶恐和迷茫早就一扫而空。
回家的时候,正赶上村里四年一度的选举,这是我第一次作为一个成年人,参与的选举,家里又多了一张选举票。我一直认为这种选举的仪式是正式而公正的,但真正作为一个成年人参与到其中的时候,却意识到好像并非如此。在选举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上一届的村官来拉票,或是请村里的人吃饭,或是许下当上村官以后,会给选举的村里的人的好处。一些邻居到家里来玩,讨论选举的事情,说着邻近几个村里政策有多好,而我们村说不定今年按人头分的面都发不下来。我在旁边插话:那我们应该选谁。妈妈说选谁都是一样的,反正都贪。我很不解,难道就没有真正为村民做好事的村官了吗?她们听了笑了笑,说,这么几十年了,咱村里还真的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上去的人都是去捞钱的,都是没当上之前说的好听,上去以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就比如说,我们家前面的这条公路,修成这样,就用了二十多万,却上报了一百三十多万。还有什么政府的什么福利政策基本都被村官贪了,不管政策有多好又有什么用哪,在这里就被截住了,一点都不留给老百姓。今年的选举又格外热烈,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村又承办了村边一条河的工程,通过这次工程,不知道能从这里捞多少好处,所以有许多人对这次选举十分在意,宁愿投下更多的本钱,也想上去。那上去了之后这么贪难道不会害怕下次选举,村里的人都不选他们吗?所以啊,当上官的人都会在这任职期间尽力的贪,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被选上呢,谁又会管下一次,或许再用钱来获得更多的钱吧。
就这样,当我第一次作为一个成年人去参加村里的选举时,看这那么多的人聚集在村委。当我写下选举的人选,其中的理由不是这个人会给村民做什么实事,带来什么好处,有多少让这个村庄发展的能力,而是在一种普遍贪的状况下,选一个在选举之前给予我们些许好处的人,至少能够在这没有什么盼头的选举中有一些获得。在这个选无可选,选谁都差不多的村庄里,看似公正严肃的选举过程在我看来却多了那么几分讽刺。
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着走出这个村庄,去拥有自己的美好生活,大部分人对这个乡村没有多少依恋,本来农村里便存在着太多鸡毛蒜皮的事情,人们因为太多小事斤斤计较,把谈论别人的生活作为一种生活的乐趣,这里的确存在许多淳朴的乡情,但是这里也有着太多束缚,在未曾来得及体会到这里真正好的的乡土人情之前,就已经被人性的自私磨去了耐心,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想远离这里,剩下的无力走出这里的人们也对这个村庄的发展不抱有什么希望,在前几年,村里的土地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没有了土地,农民又靠什么来生活。在尝试过反抗,尝试过寻求方法而无用后,并没有改变大片土地被占,用这些土地来建造工厂的命运,而这些厂子又大多雇外地的人来工作,对我们村的经济发展并没有什么帮助。相反,如今日益萧条的经济,已经逼得村里许多的五六十岁的父辈们外出打工,去赚取更多的钱来养活家庭,却也不得不承受着几个月无法回家的痛苦,留下一个没有主心骨的家。
这座村庄好像渐渐变得没有活力,以前是大片大片的西瓜田,甚至在去年我坐出租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还提起我们村的西瓜很好吃,只是现在我们的村里已没有了西瓜田,没有了种西瓜的土地。后来村里有些人又以养猪为业,现在国家又下达了新的政策,在这样的转变之下,农村又将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
记得以前的村庄一到夏天都像是绿油油的,有活力的土地和有活力的村民,但是近几年好像村庄的颜色越来越灰暗了,曾经大片褐色的土地变成了水泥地,那一片辽阔的土地,变成了一座又一座企业,工厂。记忆中的那个村庄,那一条条的林间小径,还有树木丛,就这样消失了。就连再回想起来的时候都剩下记忆的残片,再也难以完整。或许这是时代发展所必需的要有的阶段,我曾经以为村庄与城市可以保持相对的平衡,有繁华城市让人打拼,也有淳朴美丽的乡村让人去忘记烦恼,静心生活,这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然而如今的乡村,却像是越来越颓废了,越来越淡薄的人情,越来越疏离的家族感,都让这个乡村散漫着,没有什么凝聚力。
而在这种境况下,又该如何改变呢?是要改变自私的人性,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放弃自己本来美好的生活,投入这鸡毛蒜皮,众多杂事的乡村里呢?在我看来这似乎都不怎么现实,所以这样的乡村,又该如何去拯救,或是这样的乡村会在渐渐的发展中被遗弃吗?
家乡带给我的是安全感,但同时,如今乡村也带给我恐慌感和颓废感,这是我此次还乡的感受。我等待着也期待着,下次回来,这个村庄能够再次迸发出些许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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