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读书是件好玩的事--文史知识编委文丛
作者:陈平原
作者是个文化人,文字写得轻松,每篇文都不长,但本书涉及的内容却很广泛。总共四辑,最后一辑是作者帮别的书写的序言一类,文字太散便没大看。
前面讲读书和出版,充满上一辈文化人的情怀,很佩服。只能摘录了。因为后一部分跟出版有点关系,摘的文字稍微多点。
谈起读书,我欣赏晚明文人张潮《幽梦影》中的说法:“有工夫读书,谓之福。有力量济人,谓之福。有学问著述,谓之福。”在校学生一般感觉不到这一点,还埋怨老师布置那么多“必读书”,实在“不人道”;走出校门后,为谋生终日忙碌,那时你才意识到,有时间、有精力、有心境“自由自在”地读书,确实是很幸福的事。
过去说,读书人应博学深思,所谓“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现在呢,专业化成为主流。而与此相联系的,便是国人对于“高学历”的盲目崇拜。
面对这个困境,有三种选择:第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专业书”,直奔院士或诺贝尔奖而去;第二种,自由阅读,不求闻达,追求生活的舒坦与适意,无意或无力成为专业人士;第三种,既想成为杰出的专家,又希望保留阅读的乐趣。这第三条道路最艰难。
信息技术上的革命,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阅读习惯。眼看着电子书的平台越来越多样化,掌上阅读器的价格越来越便宜,界面也越来越友好,“沉湎书海”变得唾手可得。可买回来储存量大、内容丰富、检索方便、图文声像结合的阅读器,你以为大家都在“读书”?不,主要是用于收藏或检索,更多的人是在玩游戏。
读书本是平常事,需要提倡的是“读好书”,我说的不是阅读好的书籍,而是高效且深入地读书。这很不容易。
建议诸位认认真真读几本好书,以此作为根基,作为标尺,作为精神支柱。过去总说“多读书,读好书”,以我的体会,若追求阅读的数量与速度,则很可能“读不好”。成长于网络的年轻一代,很容易养成浏览性的阅读习惯,就是朱熹说的“看了也似不曾看,不曾看也似看了”。因此,我主张读少一点,读慢一点,读精一点。世界这么大,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很多东西你不知道,不懂得,不欣赏,一点也不奇怪。我在《坚守自家的阅读立场》一文中称:“基于自家的立场,自觉地关闭某些频道,回绝某种信息,遗忘某些知识,抗拒某些潮流,这才可能活出‘精彩的人生’来。”这就是我关于“阅读”的基本立场。
以诗文“劝学”,此乃中小学老师的最爱。下面这两首诗,很多人读过:“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前一首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劝学》,后一首则是宋代大儒朱熹的《偶成》。
也正因此,功利化的阅读乃当下中国人读书的主流。我在答《新京报》记者问时说过:“身处专业化时代,确实需要很多目标非常明确的‘阅读’,可我们必须明白,这并非‘读书’的全部意义。
正是有感于当下中国人的读书过于功利,我建议大家“业余时间”凭“自家兴趣”读一点“杂书”。
汪曾祺撰《谈读杂书》,说此举的好处多多:第一是很好的休息,第二增长知识,第三学习语言,第四“从杂书里可以悟出一些写小说、写散文的道理”。这里所说的“读杂书”,不是漫无目的地“乱翻书”,而是指超越具体专业的限制,且不含功利目标,这种阅读很高雅,可也很难坚持。
在我看来,各种世界名著(文学、史学、哲学)的提要、摘编、缩写,在方便考试的同时,很可能败坏了读者的口味。工作忙,实在没时间,你可以少读;但如果全都不看原著,习惯
于从手机、网络、工具书等记下一大堆故事梗概,那是没有意义的。
书局当然必须赢利,但赚钱并非书局的唯一任务。芜湖科学图书社不挂“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而挂陈独秀书写的对联:“推倒一时豪杰,扩拓万古心胸。”俨然把传播新文化作为书局的首要任务。
有趣的是,这么一本谈不上出色的学术著作,居然能在学术著作普遍滞销的今天成为畅销书,这不能不发人深思。或许,从《畅销书》之所以畅销,我们可以窥测到学术界和出版界的某些动向。这种动向——选题的时尚化、论述的平面化,以及史学的问题化——在国内目前比较好销的部分学术著作中也已经出现。
书评的建设,有赖于学界与新闻出版界的共同努力。大方针管不了,我只能想些小问题。比如,能否聘请不同领域的专家作为顾问,定期推荐书目,再由报刊编辑组织撰写书评?又比如,书评的撰写,能否少一点文学色彩、多一点学术性?还有,能否大幅度提高真正的书评的稿费?
作为出版家,主要关注对学界是否有用,而不是市场销量,这一思路,我以为是三联书店有可能影响当代思潮的潜在原因。由此出发,方才能理解三联交友之广泛、信息之灵通、决策之简捷,以及目光之远大——即便其时“小荷才露尖尖角”。
尽最大可能调动学界资源,面对社会发言,在我看来,此乃三联书店的基本品格。随着出版界的日渐成熟,厚重专深的学术著作,主要由大学出版社来承担;三联书店的责任,应该是面向整个思想文化界,而不是某个专业圈子。
“创造了”一个时代的杂志,必须有明确的政治立场,这样方才可能直接介入并影响时代思潮之形成与走向。强调照顾读者趣味(往往基于商业利益的考虑),其结果必然是磨平棱角(即便不是依违两可),记录而不是引导社会(此等“精英意识”,据说已经“过气”,可我还是颇有好感),因而也就不可能义无反顾地承担这一选择所与生俱来的风险。
《读书》的幸运,在于其能独立(思想与文体)、善生存(二十年的风雨)、得民心(十几万的印数)。
在众多书评类读物中,我对《中国图书商报》的《书评周刊》颇多好感。该刊创办时间虽不长,却已经基本确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
上面这些对于媒体的评论,是写于上个世纪的了。不管情况怎样变化,思想总还是一样的。
与其他商业活动不同,做出版,可雅可俗,可以做得一点精神都没有,也可以体现理想主义追求。说大点,思想启蒙;说小点,文化传播。总之,有种使命感在里面。
集中到北京这个信息灵通、人才荟萃的风水宝地。这里起作用的,有资本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文化聚合效应。活跃在北京的出版人很多,或在体制内,或在体制外,或专职,或业余,真的是藏龙卧虎。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在这里交流、切磋、盯人、抢稿子,至于最后用哪个牌子面世,不太重要。在我看来,这个趋势还会加强;至于好坏,很难说。以中国之大,教育、文化、出版等过分集中在一两个中心城市,不是很好,起码回旋余地太小,不利于文化多样性的形成。
大学扩大招生,高等教育日趋大众化,对于大学出版社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除了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教材,还有与教学直接或间接相关联的各种读物,所有这些,有相对稳定的读者群。
大学出版社“近水楼台先得月”,与知识的生产者(教授)和消费者(学生)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样一来,写书、出书、读书三者之间,形成良性的互动。全国一百多家大学出版社,发展并不均衡;但只要是背靠著名大学,多有好的发展前景。而且,这些大学出版社已经完成初创时期的原始积累,有了自己的品牌与长销书,日子好过多了,正大踏步往前走。
做出版的人都明白,积累雄厚与白手起家,大不一样。并非真的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每个出版社,都有自己的一本账,晓得如何让自己迅速长大。在这个过程中,有效地整合已有资源,而不是像狗熊掰棒子一样,掰一个丢一个,很重要。中国图书的重版率太低,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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