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悲被班主任从教室里赶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那一年的第一场大雪,当时是早上六点钟,外面还是黑茫茫的一片,在一声干脆悦耳的巴掌声后,陈悲走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片刻之后,教室里的读书声断断续续响了起来,好像除了陈悲之外,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人,面对着茫茫黑夜和偶尔吹到他脸上后瞬间融化的雪花。
陈悲第一次踏入这个校园,并不是在他入学的那天,而且在三年前他读四年级的时候,当时,他和朋友们甚至整个银河镇的多半少年,都疯狂地痴迷于乒乓球,谁也说不清这项活动是怎么席卷了这个偏远的山区小镇的,或许是因为零八年的奥运会,或许吧。银河镇上能打乒乓球的地方并不多,水电站的职工活动室,果园村的广场,镇医院对面的一个院子,两所小学和两所中学的操场。
那天陈悲和很多朋友还有一些朋友的朋友,最少有十五个人,他们塞满了那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只有三个球,输了就要换下去,很多人不服气,觉得三个球不足以显示他们真正的实力,在丢掉最后一个球后,怒气冲天,那股劲儿简直要把石制的球桌拍碎,他们因此咆哮,甚至动起手来,旁边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导致院子里吵闹不堪,主人从前面的门店里跑出来,气势汹汹将他们那群小学生赶走了。大家开始变得团结,抱在一块儿开始泄气,思索着该去哪里打发剩下的时间。
一部分人回了家,一部分人去了网吧,一部分人就蹲在院子门口,期盼着可以再一次进去,还有一部分人打算寻找新的地方,这其中就包括陈悲。半小时后,陈悲和他另外四个朋友,站在了后来他就读的那所中学操场的围墙下,那时候围墙上还没有围起带着尖刺儿的栅栏网,墙内那棵小树也十分挺拔,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踩着几块砖头,爬上围墙,然后顺着那棵树滑下去。当他们咧着嘴走向操场上的乒乓球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是持久的呻吟声。是赵怒,他站在围墙上,一跃而起打算抱着那棵树的时候,结果不小心失手,没抓到树,结果直直的落在了地面上。他们赶忙跑过去,问他有没有事儿,还能不能走路。赵怒龇牙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剩下的人十分着急,生怕他骨折了,所以一左一右一后把他架了起来,幸好,骨头没断,还能走路,在明白这一点后,大家丢下赵怒,狂奔着跑向球桌。接下来的时间,陈悲他们几个尽情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而赵怒坐在球桌下面,黯然神伤。
陈悲心里想,如果他在一开始没表现的那么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如果一开始就表现的平庸,也就不会被人要求那么多了。七十五分,配得上这个巴掌吗,按常理来说是配不上的,他配得上的原因就是他在前两次考试中都得了一百分。陈悲心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悲愤,他想离开这个让他恨的地方。他跑下楼,跑过一棵柳树,趁着门卫不注意的跑出了校园。
天亮了,大雪依旧下个不停。他跑到河堤上,看着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面,看着远处把银河镇围住的山脉,寒风萧瑟,陈悲觉得自己脸上的泪水也被冻住了。他一定想不到,在很多年后他再回到那个校园时,入目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当年的那些老师,除了脸上多了些皱纹,狰狞的面孔也变得似乎温柔起来。陈悲坐在堤坝上,他看到屁股旁边的水泥板上刻着几个小字:向下是毁灭。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一个朋友告诉过他,有个人曾在那里自杀,就死在堤坝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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