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果对待自己的命运,就像是摄影师,能够自如的转换镜头。常夏绝对不愿意自己人生的镜头在那个地方停留。
原来他们毕业分配的单位并不在城市。还是上当了。
早晨下了火车,中午又坐汽车,车子在一片麦地里穿行。路边的风景中早已消失了南方绢秀的山水。偶尔看到绿树丛中透出黄色的土墙,村落门前的河水浅而浑浊,路上灰尘飞扬。当夕阳的光色涂在窗玻璃上,窗外延伸着快要收割的麦地,在命运上的飞毯上浮沉,常夏恍恍惚惚地问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她就感觉自己坐在魔阵里,她得把窗外的景物按挎下来,放到她心理的箩筐里,她才不会被周遭的陌生震得头晕目眩。一个农家少女,在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群山环绕的乡村里;十五岁至十八岁,生活在封闭的“修道院”里。
昨晚,夜间行驶的火车将她跨出了省界。人生的列车将她带到了一片陌生的山川田地里。还是一棵嫩嫩的青苗,她们这些已被拨出了家乡泥土的青苗,在远离了父母的呵护,远离了亲朋们的关爱,在那片土质迥异的土壤里,她们将来面对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车子终于仿佛穿破了一个隘口,一个小城镇王国显现了。几条柏油路的主干街道旁上存着稀落的、静寥的商店,一片垂柳回廓假山的公园在街道后隐隐若现。
在弧形的天空上,夕阳的酥红像是被隔了无形的透明玻璃,格外的宁静;夕阳下半新不旧的映着小镇上菲红霞光的楼群一片又一片,缺乏突兀的高度,也没有崭新的光泽,更不是灰暗的破旧。一种详和的、让人酥懒的静谧气息密密游荡在空气中,仿佛从夕阳上溢出了晚茶汁。
进了一家医院,司机把车停在医院后门。她们拎着网兜,背着包下车。行李杂七杂八:褪了色的热水瓶,枕头席子等等。曾经给了常夏无限寄托的远方此刻就在眼前。夕阳夕阳安安静静地待在西边的天上,金黄的光辉洒在半新不旧的楼顶上。扫在寂静的院子里。
眼前还有一座花园,花园里没有花,只有露出骨骼的葡萄架,偶尔的一个行在寂静的楼道间拖着跟在后面散淡的影子。这个拖着影子的人偶尔回过头好奇的打量一下她们。
就像穿错了衣服,站在那,惶然的无着落感。
她们就站在理发店的公告栏前。理发店是医院无聊的妇女们嵌在医院后门的两颗眼睛,可以收集无数八卦。正在理发店理发的院职工从镜子里看到女孩子们的神色都有些疲惫而茫然,风尘朴朴的带着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痕迹。她们拿完行李后,就背靠着墙站立着,像是一群被人遗弃了的孤儿
几步远的锅炉房扑哧在扑哧的冒着热气,打水的老头慢腾腾晃哐哐的提着水壶,不时向这边瞥上一眼。
押送档案的老师被安排在了公司的招待所,她们几个小丫鬟在这儿等人来接。
常夏她们听到理发店的人低声议论,“又分来新人了。”“希望今年这帮小姑姑别再闹出什么事。”即使隔着穿越的时空,常夏仍然无法忘记双脚落进这平静的漩涡上的感觉,地理上的差异、陌生环境里的忐忑不安,就像是脚底深处有人在拉着胡琴,隔得远远的,仍一颤一颤的传给她。看着春珊和恩灵,也是一脸苍茫疲惫的神色。谁都不想言语。
(二)然后看到一个穿白工作服的人影从斜侧的楼房分离了出来,她的双脚一迈开褐色的楼梯,就好像对周围的景色怀有怨恨似的,低着头,向前走,朝常夏们站的方向来。
好像不屑看到常夏们的上半部,看到她们的贴着地面的凉鞋时,才把藏在胸前的脑袋抬放出来。三四十岁的样子,那面孔像是用白石灰抹平的石膏像,表情僵硬的像个傀,更像自打娘胎里出生后就没笑过。如放在夜间,一定会发出薄白的森严的光。
这是护理部的人,护理部的人怎么都像是阎王殿里的鬼,常夏们的生死都在她的手中捏着。小时,奶奶讲故事,阎王殿里威风凛凛的掌握着生死薄的鬼。
在医院实习时,小护士们就怕这些女“阎王鬼”。“跟我走!”她高傲冷漠的说了半句。
这是小常夏初来到陌生的地方见到的第一张迎接她们的面孔,三个女孩子不禁不约而合的向后退缩了一下,
常夏她们,畏畏缩缩的跟在这个高大的神像后面。“冷面鬼”带她俩去的地方是医院的护理部。走上一个阴暗的楼梯,东头的一个房间。
进了护理部之后,三个女孩子像小学生受罚似的站在桌前,“石膏像”翻出一本暗绿色的台帐本抬起头来瞥着她们三个:“现在病房忙得像冲锋打仗似的,一个个都嗷嗷叫,太忙了——你们明天就上班吧!”
三个小女孩面面相觑,她们昨夜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坐了一上午的汽车,还没顾得上喘一口气,奔波的风尘也没有洗去,现在还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就被迫不及待的拉去上班,就像国民党的拉壮丁似的。这是真正的离开家了,不会有人给她们温情的关怀了。
“石膏像”早知道护士的这种职业尽头。因此,她不欣赏任何护士。
二十岁的小护士是“红苹果”,三、四十岁的护士如“青苹果”,五十岁的护士就是“黄苹果”了。二十岁的小护士走在病房里,还散发着绿叶香般的青春气息;三、四十岁的护士走在病房里,因频频翻三班的劳累,早变成了颜面憔悴的“青苹果”,再后来,就变成了干不动活、没人要的老“黄苹果”了。
看着这三个还散发着香气的小“红苹果”,“石膏像”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谁都是这样过来的。看到她们,越发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就似穷人看到富人那样仇恨。
三个小“红苹果”有的移动着脚尖,有的歪着肩膀,犹豫着,都不敢说话。
这时,外面有敲门声,原来是押送档案的老师也来护理部看看。这个“阎王鬼”又把事情说了一遍,胖“土豆”老师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抠门、怎么精明厉害!一出学校到社会上,真不一样啊!还好自己一直在学校里教书。真真就是欺负弱小,她们几个奔波了几千里,还未完全安顿下来,这群老鬼就连一天休息也不给她们,就让她们上班了。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她有些于心不忍,站起来说道:“陈干事,您看能不能让她们后天上班?她们坐了一夜的火车,都挺累的。还有,她们的行李托运的,在火车站还没取回来。”
“石膏像”扫了一眼这个发福、近四十岁的女人,面容平淡,但脸上带着笑。于是,她总算通容了一下,那就明天下午上班吧!
后来了又喊来后勤科长,先把这几个小护士安排到单身宿舍去。
后勤科长是个退伍军人,倒是个可蔼的人,见这几个小姑娘,都带着一股孩子的稚嫩之气,先将他们带到了医院的宿舍。
(小说原名《花魂归处》,为了通俗些,改成《美丽时遇上你》。一部描写男女主人公在不同的城市间漂泊、相遇的爱情故事。里面有男女主人公在移民城市里颠波流离的爱情,对梦想的追寻等等,有欢笑,也有泪水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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