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忽而相逢如梦中
“蓦地重逢梅园，恍如隔世云烟。当时徘徊林下，此际飞花已坠。辗转红尘情渐少，唏嘘。人事渺渺梦难圆。楼头轻笼胭脂，相觑无言暮天。”
夜色阑珊，不一会儿，里间传来父亲均匀的呼吸声。白羽侧耳听很久，确定父亲睡熟了才放了心，收拾好画稿躺在了床上。可是，她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往事如电影情节般，一幕幕跳脱出来，仿佛才刚刚发生。小屋里一切都没有变化，时间似乎停在了十年前。是啊，十年时光一晃而过，刚才明明熟悉的人和事突然间越来越远，似乎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母亲看着白羽发青的眼圈问道：“昨晚没睡好？”“嗯，睡不着。”“别担心，你爸不会有事的。这十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一定吃了不少苦，这次回来多呆几天，好好歇歇。”“妈，中午我去一趟医院，找爸爸的主治医师谈谈。”“也好，你去问问就放心了，顺便把复查时拍的片子拿回来。”白羽去了医院，找到主治的张大夫，询问了父亲的病情，知道一切确实像母亲说的那样基本稳定，只需好好恢复，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
出了医院，走在秋意渐浓的街道，踩着熟悉的小巷弯路，白羽有一种久违的亲切。崭新的公交车来回穿梭，牛羊肉的小馆热气腾腾，大爷大妈们依旧大声说笑着，走路的行人依旧慢慢悠悠。不远处的广场上，迎国庆菊花展轰轰烈烈。大红的条幅上写着“喜迎国庆”四个大字，青瓷花瓶似的装饰彩门，用花盆摆出的曲折小路，到有了几分通幽的雅趣。主角菊花们更是风姿卓绝。这一朵流光溢彩，那一朵低眉颔首；这一片攀成花篮，那一片金鸡报晓；这一角层层叠叠，那一角连缀一片。白羽深深吸了一口菊花的清香，舒展舒展手臂，不急不缓地围着广场走了一圈。穿过广场，街角右侧出现了一个幽静的咖啡店。
哦，多么熟悉的咖啡店。白羽不由自主走了进去。轻轻的音乐流淌着诗意，咖啡的醇香溢满小屋。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了角落里靠窗的那个位置上。棕色的小圆桌上一枝玫瑰艳丽而不失妩媚，几个不规则的图案重叠交叉出一幅非主流的图画挂在墙上，圆椅的靠背依旧横七竖八很不对称。从窗口向外望去，几棵木槿秀颀高大，飘落的叶子似蝴蝶飞舞。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追着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跑跑停停，停停跑跑，红扑扑的小圆脸可爱极了。白羽收回目光，低下头呡了一口咖啡，丝滑的香掩不住浓郁的涩，唇齿间弥漫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味。白羽有些诧异，同样的咖啡屋，同样的卡布奇诺，为什么味道却大不相同。以前和吴昊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卡布奇诺总是那样香那样甜啊。是啊，吴昊。对面的圆椅里，坐的只有吴昊。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咖啡，从来都不着急。有时候她还带了画夹来，画画这棵树，画画那个人，这样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对了，还有一幅老板娘的画像呢。那幅画呢？白羽四下里张望，原本挂在门口边的画像早不见了踪影。她失望地摇了摇头：“或许，这家店早就换了主人吧！还是走吧！”
离开了咖啡店，白羽心情越来越低落。这个城市，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不属于自己。她漫无目的地乱走着，鬼使神差竟然走到了雁集湖边的梅园。秋天的梅园是寂寞的。腊梅叶绿中透黄，一丛丛一树树平淡无奇，谁能想到就是这看似普通的枝叶，会在不久的大雪纷飞中开出满树繁花，成为冬日传奇？树丛中静悄悄的，白羽默默坐在假山石窠里，什么也不想，什么又都在想。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好像要拍掉什么似的。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小羽！”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羽愣了愣，想转身又怕转身，犹豫间，一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小羽，小羽，真的是你吗？”无处可躲的白羽慢慢转过身，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个急匆匆向她奔来的人，好似在点头，又好似在摇头。
侯会芳作于2018.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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