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牛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头老黄牛，听奶奶说那是五百块钱买来的，也是家里的第一头牛，那时爷爷身体也还好。

      我记得那天中午老爸拉回来栓在老院子的柳树上，全家人都去看了，身上的毛乱糟糟，好像挺瘦弱，具体已没多大印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它下崽了，也是一头全身通黄的小牛犊子，第一次感觉牛也很可爱，但生完崽之后那头牛就站起不来了，也许是太老了，生崽累着了，每天要抬好几次，协助它站起来，让小牛吃奶，给它也是好吃好喝待遇，煮的玉米粒吃，冲的麦麸.玉米面给它喝，后面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自此家里的养牛算是续上了。

    记不得这头老牛后面是养了几年，最终是卖了，留下了它的一个女儿吧，那时养牛一来种种地，二来就是卖了为家里增加点收入，公牛要比母牛价钱高的多，所以我们那基本家里都养母牛，一来可以干活，二来下崽卖钱，听起来有点不好，但都是农民，为了生活，更多的也是为了生存，也是没有办法。

    家里牛基本都是爷爷养着的，爸爸出去干活，我那时也喜欢牛，或许是放牛可以出去玩吧。只有一头牛，草料自然也很好找。春天田间地头的草，爷爷夹一把镰刀出去，一会它一天的草料就回来了，我喜欢拿着新鲜的草去喂它，让它与我亲近，夏天种的苜蓿(专门种的草料)，爷爷拉着小车出去，再拉一车的草，回到家再切碎，喂家里这头小牛，慢慢的山上的草也长了，大家都开始放牛了，把牛赶出去，人跟着，任凭它们自由发挥，夏天草好，天长，牛吃的好，自然也最养膘。然而我家的牛不是太自由，爷爷年轻时干活太多，随着年纪大了，腿脚疼，自然是赶不上牛的，每天别人家牛出去的时候，它急的哞哞叫，这牛啊，跟孩子一样一样的，或者说它跟我是一样的，你说大热天的在家吃现成的多好，它就是喜欢出去疯，喜欢一群群的玩。后面爷爷就找根长绳牵它出去，带它找片好的操场，让它以爷爷为中心，吃出一个圆，现在大都这样遛狗，那时爷爷可是溜牛啊。村里家家都有牛，每天可能都有好几头。我的一群小伙伴自然都是要当放牛官的，每逢周六周天，从学校回来，就可以放放牛，家里大人干活种地，想对比干活，放牛可是美差了。但对于我们上学的孩子来说，周六周日都是盼过来了的。都想一起玩，他们放牛也可以一起玩，而我家就一头牛，爷爷说一头牛放出去不划算，他也跟不上，而且牛跑惯了，再圈起来更急了，自然是喂养方便些。但我不行啊，为了和一群伙伴一起玩，我总想解开它，让它跟上牛群，我也不和小伙伴掉队。虽说一周只能放两天，也就两次，但是为了牛能出去玩耍，我也愿意，嘿嘿。牛自然也是放上了，和小伙伴爬高溜低，刨坑玩水终是开心过了，我猜牛也是开心的。等到深秋，草黄了，牛基本都是回圈喂养了，干麦草，玉米杆，切碎，爷爷搂一大箩筐，铺在槽里，浇上点清水，撒一层玉米面，再均匀的搅拌，隔壁小孩都馋哭了。就这样过了几年，牛也相继下了几头小牛崽，基本都是养四五个月就买了。

    很快，到我上高中，牛还是一直在的，也都是爷爷在养的，爷爷的身体随年纪越来越大，也不太好，中途好几次爸爸说卖了得了，再不养了，爷爷都没有同意。我也大了，周六周天，寒暑假在家，爷爷去割草，我都让它先去，后面我拉着车子去，我记得那时草种的好远，差不多在一个山顶吧。我写会作业，我就拉着车子过去，到地里装起这几困草，爷爷用绳子困好，我拉着回来，一路下坡，我也奔着玩的心态，能完整的拉回家就不错了，基本回来都散了。爷爷脚疼，走路很慢，我回来把草放好，他还走不回来。后面我回来就让爷爷坐我的车，下坡又不使劲，我慢慢拉着爷爷下去，然后尽可能的拉他到离家更近的距离，爷爷每次到下坡后就要求下来，他害怕我拉不动。也许是长大了，也许上高中，一周回一次家，我真感觉到爷爷老了。但是他任再尽可能的为这个家贡献一些力量，这我是能感觉到的。

    很快到我高三那年，爷爷也八十岁了，有次生病了，住院了好久，这次他没扭的过儿子，牛被卖了。爸爸担心爷爷的身体，爷爷可能也觉得自己喂不动了。牛卖了的消息，是我周末回家知道的，那时候爷爷给我说了几句话，我始终会记得，爷爷说:“牛准备到上大学的时候卖了给你当学费，但现在我是喂不动了。”我能想到爷爷说话的心情，牛是卖了，和它的孩子卖给了同村的，所以现在回家我还看的见。

        再后面我上大学，工作，回到家，我都会去看一眼那头牛，它也好像是认识我的，毕竟它曾经也是家里的老伙计。买了牛，爷爷闲下来了，但干了一辈子的人，怎能允许自己闲下来，他总会找些活干，为这个家继续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时间也是很快的，去年的爷爷83岁了，牛了卖了五年了。二零年的年底，快要过年了，爷爷病到了，医院去了好几趟，也做了手术，回来一个多月还好，可突然就开始吃啥东西都吐，大半个月不吃一口，我得到消息，只想回去看看，也许就是最后一面，我回到家，爷爷瘦的全身都是骨头了，只是过一会要点水喝，啥东西都吃不进去，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听听我说的话。没过几天爷爷走了，剩几天就过年了。

    1937年爷爷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候条件苦，生活太难了，爷爷年轻时就是队里的饲养员，负责喂养队里的牛，每天喂牛干活，挣工分，换粮食，再养大六个子女，实属不易啊。看着孩子一个个成家，也没停下来享受享受生活，接着帮衬子女的生活。慢慢的生活好了，家里条件也好点了，可是爷爷也没多等几年，2020年，爷爷永远的离开了，爷爷一直希望能看到我结婚生子，临走前还叮嘱我爸让多操心。

    2021年了，回家再也看不到爷爷了，希望那头牛还在村里，我回去还可以见到它，它应该也想爷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