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带我去金手指盲人推拿中心去体验盲人推拿。门店不大,是住家民用户改造的,里面有两位盲人师傅,还有一位女店主。
我进到里间,有两张美容床。我很惊奇,刚站定,其中一位让我摘下眼镜趴到床上,他不是盲人么?怎么知道我戴眼镜?难道他能看见?
但我确信他是看不见的,他是多年练就的感知能力。
我趴在床上,脸对着那个出气的大孔。他用一块白布覆在我的肩背上,让我的双臂很放松地放在体侧。
他捋了捋我的后背,让我放松。这大概类似运动前的预备动作。接下来,我的后背接受他有力的手掌点、按、揉……
几年前读过毕飞宇的《推拿》,但从未体验过。现在我趴在那儿,想着那里面的人物,他们在黑暗的世界里为明眼人卖着力。我的内心有些不自在,觉得有些不平等,他们原本是弱势群体啊!
他的手掌坚实有力,掌根按着的穴位,准、狠、稳,每按一下,我都龇牙咧嘴,忍痛坚持着,因为广告上经常播“痛则不通”。他问这样疼吗?我说能承受。
痛则意味着我有瘀堵。忍着点,把这衰朽的皮囊暂且交给这位盲人师傅,让他整改一番。
他又按我肩颈的一些穴位,他的手指的力量具有穿透力,让我的汗毛都有倒竖的冲动。
身体自动会有一种反应,迎接外力的按压,这些久未触碰过的穴位,昏昏欲睡,黯哑无声。平时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随着一按一放,在疼痛酸胀中苏醒,才让我感觉这些穴位从生下来一直跟着我。它们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如影随形,以至于我忽视了它们的存在。
忽然听见他说话:金手指已创办五年,你们怎么还有这种卡?这卡只有政府部门才有。
朋友不置可否,我更是不明所以。他还在追问,莫不是你们是红会或慈善的工作人员的家属?我们从不对普通老百姓发放这种卡,除非你们具备这些条件。
原来我今天是享受着某种特殊待遇,也就是说他们这样是拿不到收入的?我没敢问,我怕问出的结果是肯定的。
我无法细想下去。
外面传来声音:“还要等多久?”
“大约20分钟。”他一边娴熟操作着,一边招呼下一位顾客。他要为我劳作一个小时,可能还没有收入。我一声都不敢吭,不知道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们是怎样一天天重复着体力,消耗着他们的岁月。当他们老之将至,体力不支时,会是什么结局?
我真的不敢细想下去。
他让我翻过身,面朝上,两臂从大臂到小臂到手指都被一一按摩了。
这一小时,他大多是站着,还要使力。一个没有结束,另一个已在门口等候。他们就这样马不停蹄,靠着双手在这斗室里,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拼着命劳作。
我无法想象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他们要付出超越正常人多少倍的努力。
我们很多明眼人总是抱怨生活中这不如意,那不如意。抱怨这不公平那不公平,想想他们的世界,想想我们的世界。
命运对他们不公,让他们生活在了黑暗的世界。他们享受不到更多的社会福利,可他们并没有抱怨,反而是那样踏实、勤勉。
我又想起了海伦凯勒,她的传记里记述她战胜命运的渴望,她不想被别人同情、怜悯,她奋力搏击,于是成就了她的伟大!
还有那个民谣歌手又是诗人的周云蓬,他的世界比正常人更精彩。
而生活中,更多的是毕飞宇笔下的盲人推拿师的平凡生活。他们在黑暗的世界挣扎、抗争,只为获得和正常人一样的尊严。
每一个靠双手获得命运馈赠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齐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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