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

天很热，趴桌子上写作，汗水不听话的向下直淌，胳膊上能看到有液体渗出，像水滴形成的过程，慢慢的形成一条线，开始还有些痒，汗水顺流而下，最终变成胳膊和桌面的粘接剂。移开胳膊，是两块不规则的矩形水域，汗水沿桌面做无目标的运动，矩形水域开始变大，像地图，更像一条无头千足之虫。

我停止写作，静静的看着汗水的流动，桌面不洁，有秽物阻碍了它的流动，汗水开始寻找新的出路，分叉，一变二，二变三，水很细，流动的很慢，而分叉前的汗水依然左冲右突的，像蛇寻找猎物一样，桌面不平，水流的躯干部分分解出毛细血管般的细小水流，但大多都被桌面的不平给抑制了。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哪里见过，我想多观察一会儿，温度高怕一会儿被蒸发掉，立刻搬来风扇降温以延续这一“美景”。可风一大，立刻把距离近的水洼吹散了，我拿纸把它擦拭干净。桌面唯一一处水洼还在流动，局部有些干枯，露出桌面的清漆来。水流依旧，顺着木纹圆圈回转，先流过浅色圈，抵达深色圈，水流变成水滴型，最细部仅剩一条亮线，要断不断的，我怕它会断，仔细的观察水流的区域，区域的木纹理被打磨的若隐若现，也难怪水势时强时弱，而最细处就是木纹几乎消失的地方。水完全是靠张力得以连接成线。水流在颜色最深处停止，像警犬嗅到猎物的气息。我想它一定知道木材的年轮，知道木材的生长年代，哪一年是风调雨顺，哪一年是旱涝交迫？我推算不出树的年轮，可水能根据木纹颜色做出判断，或许这棵树就在风雨交加的日头里，默默的走完给自己的生命，被人从千里之外辗转到了这里，又经历一番斧钺刀叉的洗礼，最终和不认识的同科植物组成这么一个物件，也算完成了从树到器的过程，这是多可怜的生命，又是多不屈不挠可亲可敬的生命。

兵书上说：“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大概就是刚才水流的过程。水是最凶猛的，发起火来可以摧毁一切，水又是最温存的，润物无声，像刚才，就完成一次流水灌溉的过程，它流入木材的过程就是万物蓬勃动力的开始。水是伟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滋润别人生命的过程，也在别人的滋润中自己也孕育出新的生命。

我突然有些惶恐，这样下去水会不会浸透我的桌面，可这念头只持续了一秒钟就消失了。我笑自己痴，可还是俯身察看桌背面是否有水渗透。桌面是木制的，有一定厚度，在成型之前必定经过剖片干燥铣面等若干程序，水没有硫酸的强度，不会这么快就渗透，要是那样，就不是水渗透，是硫酸，可这水来自我身上，我到底啥材料呢？

桌面上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终只剩下两个黄豆般大的水滴，玲珑剔透。医书上说汗水是人体精华的分泌物......汗水成分很杂，但纯度很高，人类的任何成功都是汗水的功劳。如果说万物在天地宇宙间都有自己的生命，那维系这生命的最大功劳就是劳动，而劳动的另外一种说辞就是：汗水。

那一下午，我就坐看水流变成水滴，水滴变成水粒，最终羽化成仙的过程。人不也一样吗，在水流变成水滴前确定目标，在水滴的时候咬定青山，用水滴石穿的精神完成伟大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