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凋零

午饭后，兰轩躺回床上，迷糊中又睡完了一觉，似乎有了些气力，她侧着身子一手支撑，慢慢起床。双脚落了地，似乎没那么眩晕了，收拾下厨房吧。就着冰箱里多日前的半棵白菜，简单弄点晚饭，然后就可以早早歇息养病了。

兰轩终于注意到墙边盆架上的小虾，才想到应该给它们换盆新水，却赫然发现两只小虾已成白色，一动不动。她从架上取出蓝色的塑料小盆放到灶台上时，死虾正在水面上下晃动。兰轩看着它们，不觉又天摇地动起来，连忙扶住墙壁才没倒地，中午喝的苦药水几乎又要呕出。兰轩支撑着给活着的小虾换了新水，又躺回到床上。

疫情后，一家人住到了城郊老家，只兰轩回过两次，上一次回来拿东西身体还好好的。但养了一年的小鲫鱼，因为长期无人换水，死在了盆里;连不死的小乌龟也头脚紧缩不动--原来也死了。一次10多天的外出，儿子养的花草龟鱼死了一大半。但7只小虾米却挺过来了，顽强的活着，当时兰轩换水时看着小虾米在菜叶和手指上跳跃，不禁为这活跃的小生命而欣慰，但仅仅三天过后，一切都变了！

兰轩真希望能够安静的休息几天，但乡下年幼的儿子急迫地召唤着她。第2天早上，喝了一天中药的兰轩觉得似乎好了一点，决定去乡下。想到不知几天后才能再回来，她在临走前又给剩下的5条小虾换了水，心里想着要多放一点水，之后便急匆匆地赶着最早的地铁回到了乡下。

谁知两天后她再去城里看病回家时，却发现鱼盆里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没有！悔之晚矣，小虾无疑已经死光了！准是走时昏昏沉沉，忙中出错忘了给鱼放好水就走了。她看着空空的鱼盆和水槽黯然垂立。

水龙头滴答着落下了一滴水，看来前天走时她没有关紧水龙头。她满怀希望地翻拣水槽底部的水漏。哦，真的，5条小虾竟然都在水漏里，还在跳跃！

小虾竟然没有死，而且全都活着！兰轩欣喜的把它们一条一条抓进盛满新水的鱼盆里。三条依然鲜活地在水中游动，有两条却仰起来了，用手去碰，前面的触须还动，但却不再游来游去了。兰轩很沮丧。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日子，也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只有胸部的起伏表明生命尚未离去。

兰轩仍然怀着希望，也许它们在新鲜的水中过一段时间之后，会重新活过来。但它们不像其他的小虾一样在菜叶旁边来来去去，兰轩知道希望渺茫。

这两条小虾以强大的生命力又撑了两天。其中一条中间还游动过。第3天早起，那条不再游动的虾完全不动了; 另一条小虾坚持到了晚上，也终于完全浮到了水面上。

现在，只剩最后的三只小虾了。留在家里，它们很可能在疫情完全结束之前就死光了。兰轩无论如何不愿再看到这一幕，必须让它们完完整整的活下去，那就只有把它们放回大自然了。

附近有一条大河，虽然水并不很干净，但经常有老人在河中钓鱼。河岸离水面很高，河坝用水泥砌住了。当然不可能把它们从岸上扔下去，他们可能会摔死; 更何况被水泥砌死的岸边找不到一根水草，小虾又到哪里去找食物呢？走远一点，到附近的公园，那里的河边有浅水滩，有大量的水草，小虾应该可以在那里存活下去。

兰轩拖着眩晕的病体，小心地擎着装有水和小虾的敞口塑料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里路，终于到达公园河边的那片浅草滩，却发现河道在建什么新工程，水面降低了不少，浅草滩没有了，只剩下一个黑泥滩，岸旁拉着禁入的红线。

兰轩在岸边伫立好久，才想到公园里有一个供小孩钓鱼玩的鱼池，里面水草充沛，是个养鱼的好所在。终于，南轩走到了那一条水草泛绿的清澈的公园小河旁。

兰轩蹲下来，看了看最后三条仍在活泼地游来游去的小虾，把塑料水瓶平放到了水面上。等她把空瓶拿起，伸头张望时，小虾已经消失了，一条其他的小鱼悠闲地游过来，两只眼睛像金鱼一样鼓出来，比小米还要小，在水下熠熠闪光，看得清清楚楚。

兰轩站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塑料瓶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回家的路上，兰轩的脚步轻松了不少，她想着，要说服儿子，以后再也不随便养小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