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已至,来这里只愿寻山水有情。
人很少,都很陌生。从远处传来笑浪,夹杂着清冷的韵尾,很快就消失,恰若深夜里行人的步履,渐近,又远去不见。地面湿漉漉的,才想起是适逢春雨方歇。空空荡荡的气息弥漫着,把阳光都隐去了。
踯躅于乱石间,铺成地面的石头湿湿滑滑的,缝隙间湿濡的塑料袋静静地躺着。散落的可乐铝罐,在石间磕磕碰碰,金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自己的心跳。
于岸边租一只小船,我以为,船上要么是一个人,要么是许多人。不过,我通常选择前者。泛舟,摇橹,我时常会想象:从《山海经》开始,蜿蜿蜒蜒,漫至《水经注》,做李白于山水间行吟,酌诗词的小酒,歇息于潮湿的草地,对歌天空。看水从山的顶峰流下,送我出海,再化作苏州柔软的眼窝。啊!毕竟还是年少时。
划船,至潭心就够了。盘腿,坐在小船中间,以一种沉睡的方式蜷缩,仿佛感受得到水流带着小船的波动摇摇晃晃。这对于我来说是熟悉的旋律,属于梦与醒之间。小船似飘似浮,在水面之上曲折。记得像这样深沉的潭子,是有许多失足姑娘的心事徘徊的吧,于是,隔日早报上,市民的油条豆浆中就多出了一具状似豆蔻的浮尸。
猛然感觉这是一座水狱,泛舟于此是找不到出路的。这里是囚着多少徘徊的心事啊!小舟微行,是什么灵魂托付的心事重重?仰首,看水间山的影子的厚重,我才明白,自己泛的不是舟,是报纸上的戏谑又惋惜的无限人间。
远处传来几个同龄人的喧哗,低嗓令我恶心,像生生的在大拇指划过利刃,留下一个血口一般令我的耳朵极痛。他们的叫声极响,像要站在水面上扭打。靠近时,又故意用桨拍打水面,把我推向激流,船身东倾西荡的,我不会掌桨,着急之余,也只能用桨胡乱划水。
桨拍碎了水,溅得满船。
我听见自己叫了一声,船往下游流去,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使我想到小时候大家玩捉迷藏,我藏在衣柜里,就从缝隙里看着伙伴们一个个被找到,最后笑着走了。被遗忘是无助的。狼狈的坐在船上,这种感觉比冷更冷,比湿更湿。他们走远了,我听见他们的笑声好像很近很近。霎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模糊了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去哪,现在坐在船上的,又是历历人间的何人?是心事重重的姑娘?是前世江南百度的船娘?是哪一个喘息的灵魂?是哪一路曲折道路的主角?此时何时?此处何处?此人何人?
是人间吗?
是充满笑靥、欢乐以及炎凉的烟火人间吗?
……
抽刀断水水更流,只有水是真心。鞠一捧水,冷冷清清一鞠碧水。
是我多心,山水本无情。俯首而叹,非山非水非云非月。
沿原路返回,夜色如潮水猛然涨起,一路踢着那个扁扁的铝罐,断断续续,哐哐当当,絮絮的,正如我的心跳。
那是那晚唯一记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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